今天中午,在家吃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晴儿妹妹寄来的书《陌上花香》。这是晴儿妹妹与几位作家合出的一本诗文合集,扉页里有她与老公的亲笔签名。这对一向爱书如命的我来说,不异于从天而降的一份礼物,尤其在我心情极度灰暗的时候,这本书给我带来的冲击就像晴儿妹妹当初刚拿到时的心情一样——“陌上花香迟迟开”,仿佛,在这个春寒料峭、大地还是一片荒芜的早春三月,我却由衷的感觉到了一种暖暖的春意。
打开书,迫不及待的翻到了晴儿妹妹的那一页,一张五月的阳光一样明媚的笑脸立刻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那些清丽的文字如空谷幽兰般的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扑面而来。虽然有几篇在烟雨红尘中已经读过,但此时如此真切的捧在手心里,就像捧起了晴儿妹妹那丝丝缕缕的柔情,然后看着她在屋子里飘飘渺渺的扩散。
突然间,脑海中有一种领悟,一下子想通了晴儿妹妹取名字“梦海晴空”的全部含义。这份飘荡于生活之上的朦胧情感,不正是一直以来我所追求和向往的么?然而现实太过纷扰,当凄迷的风雨交织在眼前让人迷失了方向的时候,心灵便会悄悄的绕过这片迷茫而走入那片梦海晴空,如艺海拾贝一样的捡起那一点点的向往。
或许,在晴儿妹妹的梦海晴空里,已然是一片春风,而我呢?我的梦海晴空又在哪里?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散乱的目光随着晴儿妹妹的脚步走出那片冬日的菊园(晴儿妹妹的名字里面有冬菊二字),转身走入了一个空谷鸣琴(作家李冉英女士的网名)的世界。恍然中,一阵熟悉的歌声传来——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刹那间,我的思绪一阵飘缈,斗转星移间穿越了茫茫时空,脚步越过了千山万水,来到向往了已久的雪域高原上。远处,布达拉宫里的钟声和梵唱如天籁一般的传来,广阔蔚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悠悠的飘着,绘着各种图案的经幡在高原之风的吹拂下不停的上下翻飞,仿佛在指引着那些迷失的人们走向心中天堂的方向。在阳光的沐浴下,我的目光掠过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羊群,最后停留在了宽广的草地上。草地上,一朵朵的格桑花绽开了一张张的笑脸,在风中呢喃着,吸引着我迟缓的脚步。
“达娃卓玛!”我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我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摘了一朵格桑花,站起身来向着八廓街的方向望去。八廓街上,在那个叫做玛吉阿米的酒吧里,那个叫做达娃卓玛的美丽女孩还在吗?三百年前,六世活佛醉在了她手中酥油茶飘香的雾霭中,从此一曲浪漫的辛酸穿透了时空,洒在了雪域高原通往纳木错湖的旅途上。
不管达娃卓玛在不在,我的心却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过。
蓦然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我猛然吓了一跳,思绪被拉回到现实。我抓过手机,原来是邻居的一个哥们打来的,告诉我今天是他的生日,晚上去他家里吃饭。
放下电话,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脚步仍然固执的停留在温馨悠然宁静幽远的玛吉阿米里面不想出来。多想化作一粒尘埃,贴着你的温暖;多想坐在菩提树下,让清澈的圣湖水捎去我层层的思念。然而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在飘着灰尘的阳光下,我轻轻的合上了书卷。
晚上的酒宴简单而平静。
或许知道我不喜欢热闹吧,主人没有请太多的人,只喊了我和圈里另一个关系比较不错的兄弟。不知为什么,本来不善饮酒的我陪着他们喝了一瓶白酒并喝光了家里所有的啤酒。我第一次看着自己如此令人骄傲的成绩,不禁一阵愕然。渐渐的,酒精开始如波涛一般在胃里汹涌翻腾,一阵阵的海啸声直冲着脑海奔鸣而来,眼前出现了无数个晃动的影子。这时候,电话再度响起,我接起来,原来是姐姐。当那些平日里一贯的温和化作冰冷的诘责和不理解突然袭来的时候,我暴怒了,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神经病”,重重的摔掉了手机。两位朋友惊讶的看着我,不明白他们这个一向沉默稳重的兄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火气。半晌,他们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快疯了!”
“我快疯了?”我微微的苦笑了一下。
喝完酒,朋友怕我有事,开车直接把我送到了楼下。一抹云彩悄悄的掩过来,遮住了昏黄的月亮,早春的风冷冷的吹着,周围一片宁静。我一个人站在草坪上,想起了今晚的情形,不由得仰天发出了一声狂笑。几日前,天使带走我全部希望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愈合,血脉相连的亲情再一次无情的撕开了我的伤口。人生的希望与追求在一瞬间跌入了情感的漩涡,我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心灵,默然无语,两行泪水悄然滑落下来。
想起一首诗:“春意欲开却萧索,夜未央,灯火阑珊又落寞。拨弦三两声,谁在倚窗和?”一时间,一股悲哀深深的袭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我一个孤独的影子冷冷的伫立在风中,双手捧着心中的伤痕喃喃的念叨着:“拨弦三两声,谁在倚窗和?”
突然想起了雪儿,一个一直在背后默默看着我的孩子,仿佛,在这个凄凉冰冷的夜里,只有她的那双小手还能给我带来一点点的温暖。
“雪儿,哥哥可不可以,在你的面前流一回眼泪?”我把雪儿喊出来,轻轻的问道。
“可以。”雪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哥哥在妹妹面前流泪很正常,而且不是丢人的事情。但要看泪值不值得流。”
“哥哥的眼泪肯定是不值得的,那是没出息的一种表现。男人若不是懦弱,为什么要流泪?”我说道。
“不,有时泪水也可以激励人,也可以使人放松。不是你没出息,只是你还没有发挥彻底。”
还没有发挥彻底?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十多年了,所有的心血和汗水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站在岁月的面前,我宛如一只苍老的雄狮,静静的卧在荒草丛中看着渐渐西下的那一抹斜阳,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和力量。
风儿姐姐说:“你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姐姐相信你,辉煌的事业还会回到你的身边,另一位天使正在悄然向你走来……”
另一位不知名的朋友也给我留言:“希望你早日走出对天使的依恋,相信下一个天使会在不远的路口等你实现真正的梦想。”
哦,下一个天使。我还会有下一个天使吗?又会是谁呢?雪儿吗?不,不会的。我仰起头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是我不渴望那双温柔的小手,而是脆弱的心灵再也经不起哪怕是很细微的一道伤口。
或许,我该离开了。一个人,背上行囊,去往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让沿途的风轻轻抚平内心的伤痕,把那些灰色的记忆在潺潺流淌的溪水里荡涤清莹,然后躺下来,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任暮色把自己静静的包围……或许,当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我会披满一身的霞光整装出发……
一阵风吹来,把我模糊的影子吹乱,散成一缕缕的碎片,在视线中飘向了远方。耳畔,一曲悠扬的《卓玛》从悠远的天边传来,宛如一声舒缓的问候,让心如同睡醒了的风铃,蹁跹在随风起舞的秋千架上,荡来荡去。
恍然中,一个身影从远处的雪山脚下踏歌而来,如玉的双手轻轻挽起一缕清风,彩云般的衣袖轻轻挥洒过草地的上空,原本荒凉的大地立刻泛出生机一片。
“浪子,活佛!”我轻轻的喊了一声。
活佛点了点头,轻盈的笑了,伸手摘下了一朵格桑花,递到我的手上。“知道吗?在玛吉阿米里面,达娃卓玛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嗯!”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原来,我也曾如你般天真,佛门中说一个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勘破、放下、自在。的确,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自在。”
“放下?”我一愣,“如何放下?”
活佛没有回答,而是宣了一句佛号,唱了四句偈语:“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如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唱罢,双袖翻飞,衣衫飘拂,身形如清风一般沿着来时的路翩然而去。
“活佛……”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中钻出来,照得大地如水一样的清凉。我独自站在草坪上,双手宛如捧着一朵格桑花,呆呆地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一片怅惘,迷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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