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了！”

沈南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发了。　

今晚他要向那一位让他神魂颠倒了许久的人求婚，为此，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可以说是蓄谋已久。

她叫李欣，木子李，欢欣的欣，人如其名，无论谁看到她，总是欣然而悦。沈南第一次看到她时，便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了，亦算是一见倾心。后来，两人接触愈多，沈南心头有个念头便愈强烈——此生非此女不娶！她实在是太令他着迷了。

出了门，沈南没有打车，从这里到李欣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

路上很上热闹，人来人往。沈南慢慢地走着，走到街角拐弯处时，沈南朝左边的川菜馆子望了望。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约李欣出来时的情形。

那时也是个傍晚，路上好多的人。他们四处走了走，最后选定了这家川菜馆。

他们点了好多菜，以至于吃不完，有几道菜甚至没动过筷子。事实上，他们下午的时候已经吃过饭了。沈南只是隔几分钟才夹一次菜，慢慢放进嘴里。他一直在看着李欣。李欣却只是看着面前的茶杯，时不时端起来啜一小口，偶尔她也会抬起头来望着他抿嘴一笑。

准备结帐的时候，沈南的脸色有点不对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沈南觉着头有些晕。

“没事吧？”李欣关切地问他。

“没事，我去趟卫生间。你等我一会儿。”他说。

李欣笑着点头。

进了卫生间，沈南拿手机拨了许君的号码。

许君是他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性别女，未婚。他们做同学太久了，以至于想不做朋友都不行，却也仅仅是朋友而已。很奇怪，沈南很少会产生进一步的想法，不是因为她不漂亮，相反，她很漂亮，而且温柔，大方，简直就是女人的典范。不过沈南却只是和她做了朋友，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如此。

五分钟后，许君来了。她是坐计程车来的，在此之前她是从来不舍得坐计程车的。

她一来便装做是偶然碰上，这是沈南在电话里吩咐的。然后就一起坐下，再叫一些酒水，说是老同学好久不见的，得喝几杯，叙叙话。最后是结帐，这才是重点。许君要抢着付帐，算是请老同学吃饭。这样安排是为了顾着沈南的面子。最后，三个人一起出去，许君再找个可信的理由走开，仍留给他们二人的空间。

第二天的时候，沈南带了钱去还许君。他在路口看见了她。那时她刚从家里出来。她也看见了路对面的他，然后笑着跑过去。望着穿着橙色连衣裙，一脸欢笑的她，沈南忽然觉得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这是以前不曾有的。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双手放在腰间的挎包上，笑问：“去哪儿你？”沈南亦笑道：“your　money!”伸手去兜里掏钱。她捉住他的手一甩，道：“算了吧！我要你一直欠着我这个人情呢！”“靠，不是吧？这么歹毒你？”沈南道。许君“嘿嘿”地笑，问道：“你和那个女的怎么样？”“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沈南道。“就那样？”许君追问。“就那样呗！”沈南道。许君瞪着他，好一会儿，道：“你够狠！好，最后一个问题：今晚上干嘛去？”“想干嘛你？”沈南笑问。“你说了，我再说。”许君道。“七点钟和李欣，也就是那个女的，去吃饭，八点钟和她去看电影，九点钟一起去江边散步，十点钟散步继续，十一点钟送她回家，十二点钟——哎哟——”沈南正说着，许君忽然在他胸前捶了一拳，转身跑了。“喂，你还没说你想干嘛呢！”沈南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干你妈妈！”他听到她这样回答。

现在是七点十五分，沈南抬手看了看表。这块表做工很精美，有着天蓝色的外表，是李欣送的。其实，任何东西，只要是李欣送的，他都觉着好。他高兴地戴上给许君看，希望她能说出一两句赞美的话。岂料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淡淡地说：“好好吧！不过那颜色怪怪的，够傻！”然后又继续做她的事了。他觉着她有些不对劲，于是开始盯着她看，一动不动地。好一会儿，她的神情有些不对了，很是烦躁，心不在焉。蓦地，她摔掉手中的东西，“嚯”地站起身，喊道：“想干嘛？到底想干嘛你？欠k，是不是？”沈南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好一会儿，沈南才“啊”了一声，道：“你说什么？”许君脸色一变，一脚把地上拖鞋踢出老远，怒道：“这甚么人？欺人太甚！”转身跑到别的房间去了。她是真的生气了，沈南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似乎也可以感觉到，只是，在他的心里，竟是希望她如此。

这会儿，沈南已是走过三西路了，前面便是新达路了。新达路，这是个令他不堪回首的地方，直到现在，他仍无法坦然从那走过。新达路哈林酒吧，他就是在那儿出的车祸。那时，他刚和许君从哈林走出来，他走在前面，刚走到人行道上，一辆拉水果的小货车歪歪斜斜地朝他开过来。他听见许君在尖叫，然后自己就倒下了。他觉着头有些晕，不过还是清醒的。他看见许君冲了过来，跪在他身边，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他笑望着她，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安慰安慰她，只是却无力抬起胳膊。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哭，看着她不停地向周围围观的路人求助，他心里想，她好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在睡着的时候，觉着一直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那手好温暖，感觉好舒服，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手抽开了，然后他便醒了。一睁开眼，李欣便映入了他的眼帘。“昨天你把我吓死了！”她说。他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凉凉的。

走过三东路的时候，沈南朝路旁一家内衣店的老板点头致意。他经常光顾这里，和老板已经很熟了。前不久的时候他还在这里买了一件女式内衣，送给李欣的生日礼物。生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生日，那时，李欣送了只猫给他，不过后来那猫不知跑哪去了。许君也送了礼物，是一条内裤。想到这儿，沈南笑了，他记起今天穿的便是这条内裤。

九点三十分，沈南走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装戒指的盒子来看。这是许君帮他选的。他知道女孩子还是比较了解女孩子的心意，所以找了她来选。他还记得，那天她选得很认真，格外的认真，整整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跑遍了所有的柜台去做这事。当最终敲定的时候，沈南决定请她去吃大餐。

“不去！”她说。

“走吧，这种机会可是很少的，你可要把握好哦！”沈南开玩笑道。

“不去！”她很倔犟。

“怎么了你？”沈南问。

“不想去！”她说。

“怎么就不想去？”沈南问。

“你烦不烦？”她说。

“总得有个理由吧，怎能说不去就不去？”沈南说。

“没心情，烦，好不好？”她没好气地说。“真有病！”她又低声咕哝道。

“什么？说我？”沈南问。

她白了他一眼，道：“说我自己，行不行？”转身走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沈南忽然有一种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欣，我爱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吗？”沈南把准备好的台词默默念了几遍。“嗨，沈南，在这干嘛呢！”有人向他打招呼。沈南转身一看，是大李，许君的同事。“我随便转呢，你要去哪？怎么现在有空闲了？”沈南道。“呵呵——”大李苦笑道：“空闲，哈哈，从今天起，我就彻底的长期的空闲了！”“怎么啦？给炒啦？”沈南问。大李一笑，道：“我怎么优秀的人才怎么会被炒？是公司倒闭呀，大哥！”“倒闭？”沈南一惊。“是呀，算了，烦死了，不跟你提这个了，我去找我老婆去了，你慢慢转。”大李摇摇头走开了。

倒闭？许君岂不是？沈南想起了今天刚走的时候的事。那会儿，他给许君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去向李欣求婚了。她说：“好啊，你一定会成功的！”沈南听出她的声音有些疲惫，还有些无奈。不过他没有追问。他只是为她所说的话感到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什么。

她没了工作，一定很难过，沈南想。现在她一定很需要安慰，我得见她，他想，是的，我要见她，我想见她！这个念头忽然变得愈来愈强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

走进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

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

片片回忆活下去

——

路边的影像店里传出邓丽君的歌声。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

沈南心中猛地一震，如醍醐灌顶。

他觉得自己忽然间好象明白了好多事，一件件，那么清晰。他明白了那天还钱的时候许君为什么会不开心，给她看手表时为什么会发恼，请她吃饭时却又为什么会生气。他想起了自己出车祸时急得淌泪的她，而当他昏迷时，亦是她，握着他的手，陪过一整夜，真的是她。他想起了她站在他面前时开心的样子，沮丧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伤心的样子。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要见她，马上！一刻也等不得！

因为——

“因为我爱她！”他这样想，而且确信如此。

他笑了，大声地笑，以至于路人纷纷回头来看。他将那枚戒指连同盒子一起扔进了垃圾箱了，然后发足朝路的左面狂奔而去。以他现在的速度，三分钟可以到许君的家。

而路的右面，一分钟的脚程，是李欣的家。

——（完）

2004.11.15

灯下乱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