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翻译界一南一北，有两个不可一世的狂人，即上海的傅雷（左）和北京的钱钟书，此二人均饱读诗书，游学海外，恃才傲物。傅雷狂到了什么地步呢？据说有一次翻译界开研讨会，傅雷气势汹汹把在座的一些前辈的译作揪出来示众，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狗屁文章，照我看一个字都发不出！”老先生们羞愧难当，老泪纵横。几十年后，钱钟书的夫人，也是傅雷的老友，杨绛先生站出来说公道话：傅先生太不厚道，谁能保证自己的译文不出问题？傅先生为什么不拿自己的错译说事？

傅雷是块爆碳，为人十分苛刻，性格决定命运，他最后的悲惨下场也要怪他自己平素不容人，连自己儿子傅聪都畏之如虎，傅聪学钢琴，弹错一个音，傅雷非打即骂，以致傅聪儿时便从上海出走昆明，急死了望子成龙的傅雷。相比之下，钱钟书狂在暗处，他一副英国绅士派头，“有容乃大”，是不会给你当面难堪的；他嘻嘻哈哈，话中有话，比如李文俊翻译福克纳的意识流小说《喧哗与骚动》，请教钱钟书若干疑难，钱大人一笑了之：“翻译这部作品费力不讨好，愿上帝保佑你吧！”言下之意，他根本不信李文俊啃得下这块硬骨头。钱钟书外圆内方，骨子里谁也瞧不起，文人相轻，北外有位教授（我忘了名字）不服气，说钱老强不在英文，强在国学，你看看，此话刁不刁，简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钱钟书犯过一回傻气，中共秀才胡乔木喜作旧体诗，客客气气请他“斧正”，钱钟书竟不客气，大笔一挥，改动了几处，胡乔木很为难，他的近臣李慎之（？）连忙从中斡旋，对钱钟书说：“钱老钱老，诗改不得啊！”钱钟书不得不改回来，胡乔木才摇头晃脑拿到《人民日报》发表。此事说明什么？说明钱钟书是文学界、学术界泰斗，一锤定音，不狂才怪！

傅雷和钱钟书的狂如今都成了翻译界的佳话，令人遗憾的是，不知两位狂人是否有过遭遇战，如果以傅之矛攻钱之盾，或以钱之矛攻傅之盾，那一定特好玩，好戏连台。但我也晓得，他们是不会遭遇的，两位狂人也是看人来，只欺负弱小的对手。

2012-3-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