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拨弄那方古琴,更不该将一首古曲弹得那么悱恻。在此前它已在茅庵里闲置很久。是日,当雨后天空突然闪现出彩虹陌生如海的梦境时,当那朵彩虹像久违的情人紧绷着魅惑的表情时。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突然“咯噔”一下,像某个午夜,于夜阑人静处独对剪窗,悬笔怅望明月。更像你,携一缕茶香,从那幽深的小巷尽头,款款而来。
一种酸涩于榴莲的潮涌,伴随手指的冲动,一杯酒向我的仰首,猛地灌下。为此我曾清晰地忆起,前几天一个哥们说过: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彩虹亦然斜挂在窗前,它七色的缕带让我不禁地想起那枚古琴。是一阵风让那扇柴门裂开一道缝,是那一缕垂着眼睑的黄昏,在门后的阴暗里,划出一条路。是种潮湿在某个角落,不断蜇着深结的蛛网。我抱起酒瓶,又猛灌了几口,摇晃着八字挣破那道门。沿着落叶满径的蹊径,穿过迷宫一样的花圃。而对开得正欢的菊花和月季并无心欣赏。那近乎麻木的适应与真实,让我手掌结着厚厚的茧。有一种孤独,它的名字叫沙漠。
现在,我已置身那个角落,并全然未顾上清理蛛网粘连的周身各处。它们与生俱来的腐朽气息,让我作呕。我依稀发现,那被一层破布覆盖的古琴摆着慵懒的姿势。在打开它前,我做了充足的准备,比如下蹲,默祷及拂试。
它现在就端放在案几上,一丝神秘的气息,如陈年的那些低语,呢喃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人的哀怨。就在指尖刚一触碰琴弦时,我明显地觉察出它些微的颤动。好像那个午夜,你飞扬的长发蓦地掠上我的肩头而停顿的那一刹那。我们可以称其为心动的瞬间,有一抹来自阴暗角落的电流,划遍全身。你说:但愿君心似我心。说着话的那枚红唇挨得那般近。
古琴终于在指尖下,向四空散去袅袅余音,一种称之为怀旧的音符,回荡于屋内。于一个人的记忆深处,你轻展着笑脸,在一汪浅湾缓缓地荡开涟漪。你说:我的手里,串着火苗。
浪花般溅上乱石,这泛黄的游移的影像向落寞的枝头渐渐散去,即将凋零的,还有那道道彩虹。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停止我的曲调——连绵起伏成远山,并充斥我的视野。嵇康临刑的绝唱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味道?我不由又随手抓起那壶酒,辛辣的想象像一道闪电顺肠而下。那种感觉,只有经历一帆孤舟,一番离别,一段温煮的长亭短亭,方能真切地体味,像体味一道创伤般真实。
你一定不能想象我的冲动。如一场盛大而短促的烟火。我用想象顺势搬来一口锅,一堆柴火。是的,我还需要向你借心口的那只白鹤。为此,我庄严地沐浴更衣。当我高高地举起那枚古琴,你却不能体会。霜叶尽红的黄昏,幻化成我手底的一缕秋风,泻向一池清水,摇曳的碎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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