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雪改革

全局召开紧急会议，局长一脸肃煞气，扬扬手中市政府的红头文件痛心疾首地说：全市点名通报三家未及时清理积雪的单位，咱局位列三甲，享誉全城，丢人呀！局长目光象利刃一样划过，一室部下低头躲闪，唯恐那利刃砍向自己，最后局长目光在唐璜身上立定：“唐璜，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怎么管的?30个人40米道路积雪清不完，你说说为什么？”

唐璜一脸的愧疚和无奈，没有一个同事会顶这个“雷子”，更不可能让领导担这个责任，出气筒只能是自己。其实机关里一年义务劳动屈指可数，无非是春秋植两次树、冬天扫几次雪。但每次义务劳动机关的病态就无一例外的发作，领导在与不在两重天，只要发现局长不在现场，闲聊、乱窜，一幅混世图腾，机关工作很难量化，责任无法分清，不混是傻子。

年轻的唐璜早就对这种状况深恶痛绝，但没有领导的指示不敢擅作主张，机关里明哲保身的世故已将仅来三年的唐璜浸淫麻木，今天借着市政府的大棒、局长的火气，唐璜生出商鞅变法的豪气，坚定而有力的亮明自己态度、观点：“局长，被通报批评责任在我，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但应改变扫雪吃大锅饭的情况，分块到人，让混日子的人无处可混。”

一石激起千重浪，实干家为唐璜叫好，混江龙们唯恐表现太差影响领导观瞻所以语言热烈的支持唐璜的提议，没有想到自己意见全票通过，局长责成唐璜立即操作实施并当面宣布全局人员严格执行。

唐璜与两位同事顶着凛冽的西北风扯起卷尺给每个男同事划2米责任区，给女同事划出1米区域，并特意给自己划了2.2米，还用毛笔蘸着黄油漆在路沿石上醒目的标出每个人的名字，当然没有给领导划分任务，毕竟领导太忙。唐璜觉得自己的蛋糕切地很有水平，不乏人性化的光辉。

又一场雪不期而至，大多数同事按划定区域各扫门前雪，刘敏生病、丽娜出差请假，怕再次遭通报，唐璜垫付800元雇人清理两人的区域，并按照制度通知财务从两人工资扣除这笔钱，没有想到麻烦来了。这两个姑奶奶本是单位的大混、二混，是统领全单位服装及思想潮流的风向标，刘敏的哥哥是副市长，每个月一半的时间以养病的名目“家里蹲”，但几乎每晚都有人在酒店见到她阔谈豪饮的胜景及在歌舞厅里狂舞的肥硕身姿。丽娜每天衣着优雅瑰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万种风情，省厅一位颇有实权的处长就好这一口，明言：只要丽娜在局里，项目经费一定及时下拨。尤物般的美女那里屑于干流汗的粗活。

听说被扣了钱，端着一贯居高临下的威势，双手插在肥腰上的刘敏将唐璜堵在过道里骂起来：唐璜唐大主任！难道你妈妈是千年王八万年鳖，从来都不生病，凭什么扣老娘的钱。嚣张的叫骂引得全楼人围观。

丽娜没吵没闹，只是抛下一句话：“哎呦，唐璜小哥还是个包青天，大义灭亲吗！以后项目经费你去要好了。”言语间白了唐璜一眼。

唐璜一肚子委屈想寻求局长支持，局长正色道：唐主任，你这个责任到人的扫雪办法看来有些问题，作工作要细腻，刘敏是市领导的亲属、丽娜是咱局的摇钱树，都需要照顾一下吗，下一次扫雪再有人生病或出差又该怎么办呢？！这次就由局里支付800元人工费吧。

古往今来上位者或利益既得者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而推翻利国利民的改革事件一次次重演，我唐璜不过是一个新的、微小的失败者，再辩解已毫无意义，现在才透骨入髓的感悟商鞅变法的无比艰辛及苍茫无助悲壮。后来扫雪再无人去划定的区域，大锅饭再次升腾，仿佛唐璜的改革只是一只过路的蚊子。

一堑一智，唐璜不再寻求内心的公平，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自己无力改变别人、更无力改变单位，每次招呼大家扫雪时他都做如下动员：现在条件这么好，一年能干几次体力活，不用掏钱还锻炼身体，省得倒贴去医院抽脂、去健身房摔肉，义务劳动简直就是给大家发福利费，服务路人，陶冶心情，天下乐事！

听进去的人卖力扫雪，没有意识到的继续混日子，反正唐璜不再为此事伤脑子，随刘敏、丽娜们去吧，自己多铲一米雪也不会少啥东西，在“有钱难买一身汗”的时代自己甘当“傻子”。

有“傻子”们的存在，局里再未被通报过，局长也不再过问此事，日理万机的局长才不关心雪是谁、又是怎么清理干净的，就像大将军只要取胜的结果而不去关注千辛万苦的过程一样。

唐璜经常自语:哥改的不是制度，改的是自己的心态！尽管说不清扫雪改革是成功亦或失败，但他觉得入机关三年、23岁的自己再次长大了。　（王冲写于2012年3月4日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