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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信佛,她也不明白佛是怎么样一回事,其实她只是相信因果报应,因此她很善良,用她们那里的话来形容就是树上掉片叶子都怕砸伤人。所以我认为她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也会生病,事实她确实生病了,而且还很疼。
我对外婆是很有感情的,我从小就是外婆带大的,那里有我许多童年快乐的回忆。虽然那时候外婆家很穷,但是我一到外婆家我就感觉到愉快。那树,那果,还有外婆那个比外婆还要古老的箱子里翻找出来的珍藏很久都舍不得吃的糖。
外婆从桂林回去已经好几天了,我的心却始终没有平静过。估摸着她来桂林,是带着一种希望的,可能在车上她也会觉得天空很湛蓝阳光很明媚。然而就是一天的时间,在同样的车上,却是怀着不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绝望。在外婆车走的那一刻,我竟觉得自己很无能,我也承认自己无能,当然这些都无所谓,也只是些自责,心底沉痛的还是外婆那疼痛的样子,那走路一瘸一瘸的辛酸样子。我能搀扶起她,却搀扶不起她的疼痛。人一生病,难道就真的没有尊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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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幸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时,也如皮毛之事,只有也只有发生在自己或身边人身上时,才会感到那种刺骨的痛。
记得那天,外婆跟医生阐述病史说,最初只是在菜地里摔了一跤,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无治的结局,当时她只是凭借着以往的经验认为过几天应该会没事,忍忍便是,但是唯独她忽略了自己已老,老至衰老也至。
其实,我也知道,只是外婆心疼钱。很多次都无法劝动她来桂林。钱真是珍贵啊,竟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不惜生命。也记得好像已经疼痛了四年有余,最近是实在忍受不了疼痛才狠下心来桂林接受正规治疗,没料来时已晚。外婆一直都在忍受着这种刺骨的疼痛,面对疼痛,外婆不敢*吟。因为她知道*吟也是一直资格,同情在疼痛面前一文不值,所以她只是隐藏着,就像隐藏那些糖果一样,让痛苦永远止于心里。或许生命的疼痛,除了知道疼痛,还明白自己还活着。如果说先前外婆是活在希望当中,那么希望破灭之后外婆又还有什么理由要再去承受那种刺骨的疼痛呢,也许我知道,也许我不知道。外婆没受过什么教育,也没读过一本书,那么这些深奥的道理外婆必定不懂,例如社会不会去眷顾某个可怜的个体,它的无私永远体现在群体性,又例如死亡,外婆以前是体验别人的死亡,而今却是要来体验自己的死亡,一样的死,两样的滋味。但是面对死亡,我想外婆必定会有点恐惧,这是消亡的一种本能反应,因为外婆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到底意味着什么,世界如此美好,奈何又要先走一步。这些可能也是我的多虑。
当医生说没办法之后,我看见外婆脸上保留着往日的笑容,她说总算心中有底,也总算可以搁置那一生娴熟的农活享清福了,那么刺眼那么新颖的诊断带回家乡也算是一种交待,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刺痛她的心,也戳痛了我的心。也总算给往日的求医画上一个句号,因为那些无数次求医后的希望是那样的强烈,吃着那不是药片的药片,心里稍微又会觉得有点轻松,以致也能忘记些许疼痛,尔后憧憬着病愈后的美好,那搁置已久的农活。
后来,我听我妈说,外婆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和往日一样。可是我们心里都十分的清楚,也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外婆依旧忍受着疼痛,可能失望也会侵袭心间,然后滴下那少见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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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外婆可能还没睡着。我也在想外婆要活下去的信仰或者说是理由或者是一个支点到底又会变成什么。我也在自责这悲惨的原由。思想着死亡的感觉。
世上有能的人毕竟是少数,那么无能的人必定也要去承受岁月给我们长期积累的遗留的痛苦,所以痛苦依然是大众的平凡的。
还想清楚了,父母没用,子女不一定受苦,若是子女没用,父母必定要遭受那年龄带来的痛苦,这也是没有保障的必然,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农村一定要生育男孩的一个原由。人之情也是建立在丰裕的基础上,反之那也是爱莫能助啊。
突然我也有点相信宿命,正如萧红所言:走吧,还是走,若生了流水一样的命运,为何又乞求安息呢?也如外婆这一生坎坷的命运。
麻木已久的我,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体长的,我也怕来不及说爱你--外婆,眼泪簌簌落下一如外婆落下簌簌眼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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