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走出报社的我一身的疲惫与沉重,忽然一下就卸落了。我骑着单车寻找着我的这次采编目的地。
烈焰的太阳好像故意在炫耀它的魔力,熙熙攘攘的工地,滚动着一股股迷蒙的暑气,此时的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洒落的阳光没有边际,看不到河水,看不到绿色,只有一片突兀兀的石头和泥沙堆满在这里。那些被城里人称为腥臭的工人赤luo着上身,此时的健壮也被淹没在了一座座直耸入云的高楼大厦里。
三两个粗陋的男人笑嘻嘻的看着我,好像认识似的挥了挥手,也许是对我手里的照相机感兴趣,不时会有人用手指了指方向,然后细细的走开了。远处来接待我的工头狠命的吼着我的名字,响彻在车水马龙里,迷失了方向。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敬畏,一群人想围观过来,被工头硬邦邦的手指掉转了方向,那方向在一片机器声里,还有一面红旗在迎风飞扬。
毒辣的太阳一点也不吝啬,深深的拷打着楼顶上劳作的工人。生活已经压榨了他们很多,他们只是盼望着每月或者每年能够把自己该得的血汗钱拿到手,回家给老婆孩子添置几件新衣服,或者改建一下自己雨漏的房屋。这就是他们不远千里外出打工的一种愿望。他们深知生活如果继续,汗水就必须要无限的付出。
我慢慢收回了我的思索,仔细的观察着整个工地,一种极为庞大的的钢筋水泥结构占据了去年还是长满庄稼的土地,灰色战胜了绿色,我的心不免再次惆怅和惋惜起来,楼房真的需要这么多吗?是不是可以按需再建,难道有关部门就没有具体的供需计划?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默默的忍受着这种困惑。
老天突然显得很懒,似乎没时间再让天空蓝得那么透彻了,小时候那一汪汪的蓝天都只能在回忆中闪现。
我不由自主的变得狂躁起来,我跑过去抓住一个刚才打招呼人的手,工头还没有走,向他作了一个手势,那个工人立马挣脱了我紧握的双手,逃离开了。
高楼在一米一米的向天空咆哮,慢慢占领了又一片领地。天空也累得沙哑,天空啊,你的挣扎哪去了?你为什么就这样被人类轻易地抹杀。
忽然,“扑通”一声,高楼的脚手架散落下来,我惊叫着跑过去,地上多了一滩血迹,鲜红的耀眼,一具起伏的的尸体埋在脚手架下面,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在忙碌的工头,没有回声。我的腿几乎软了,紧忙抓起尸体的胳膊使劲往外拖,旁边的几位工友围观过来,好像是预料中的一样,很有秩序和经验的把脚手架挪开。尸体还是热乎的,我呼喊着,抱起尸体,他的健壮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几个有点良心的工人扶着他的背部。工头还在那里谈笑风生,时间已经停滞,然而,工地却依然轰鸣。谁能告诉我,这是人间还是地狱?!“扑通”,又是一声,刚刚垒起的围墙塌了下来,落在地上,犹如一对破旧的古董,倒在了城市的上空。乌云没有喊出救命的声音,天空也已融化。
工头终于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算了,离医院这么远,去了也是死,省点医药费吧。”
刹那间,我的胸口已经感觉不到了我的呼吸,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在烈日下的背影,还有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他们还好吗?
我呆呆的站立在那里,工人们悄然散去。
“兄弟,走吧,你的任务完成了,我都为工人们入了保险,不会白死的,钱会照算。”说完,工头便忙着打起了电话。
我的脚步僵直在尸体旁边,地上工人苍白的脸上洒满毒辣的阳光。
天渐渐黑了下来, 我悄悄地坐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像海洋,在四周缓缓起伏。
这时,灯光突然灭了,一个可怕的黑影在黑暗中慢慢向我迂回过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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