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一把格子伞,独自彳亍在雨中;街道上满是积水,高跟鞋落下,水花微微溅起,细小的波纹向四面漾开,不知是水湿了鞋,还是鞋惊扰了水。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在伞顶打出怪异的节奏。这怪异唤醒了我身体里住着的那只神经质的魔鬼,它要出来作祟了。它咻地一下控制了我的大脑,命令我收起了伞。我便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雨中。抬起头,冰冷的雨水便放肆地滴落在我的发我的眉,我的鼻梁我的唇,还有我瘦弱的脸庞。还不够,它要完全浸润我的身体。它迅速湿透了我厚厚的衣衫,顺着我的颈脖在我的肌肤流淌。还不够。它还在不停的钻呀钻。可是雨呀雨,即使你钻进我的肺我的肝,你却钻不进我的心。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呢,我何所俱!脑中闪过那与狂风争鸣的海燕,此时我想与这胜利的预言家一起呼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用早已被雨水朦胧了的眼来看这朦胧的世界,一派昏暗。虽已是春天,可不见花的踪影,树叶小草也没有绿得逼眼,反而在连绵的雨水前耷拉下了脑袋。一如早就被雨水所烦的人们一般垂头丧气。街道两天的高楼在昏暗中犹如一个个直立的鬼魅,用它的刚硬抵御着雨的轻柔,却也早已没有了晴日的威严。汽车在快速行驶,耳边充斥着刺耳的鸣笛。有偶尔路过的行人向我投来诧异的眼神。我身体里的那只魔鬼命令我对此报以微笑。我便用微笑的眼睛看向路人,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神由诧异转为惊悚!
他的惊悚,与我何干。我没有停止我的疯狂,我也没有停止我的思考。我看见诗人在雨夜苦吟诗行:“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夜来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雨一向能准确的表达诗人的意向。我看见查特莱夫人按捺不住深闺的寂寞,与她的情人在林间幽会。一间破陋的小屋,一张破草席随意的辅在地上,她的情人在为她编织花环。忽然屋外下起滂沱大雨,她一时兴起,戴上花环打开门,奔进这雨林,情人便在她的身后追逐,欢叫。我觉得这欢叫,是对当时社会等级制度的一种抗议。我看见《都铎王朝》中一座古老的城堡屹立在干旱中,好久好久没下雨了。女人们甚至开始喜欢淤泥中的那份湿润;一夜,天降甘霖,那位妖艳的皇后,被稀疏的雨滴声惊醒,不假思索的尖叫着跑过雨里。雪白精致的脸庞,金黄的卷发垂至腰际,身上只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裙;她赤着双脚旋转起来,裙摆飞扬,笑声如银玲。一会儿长裙便被雨水淋湿,裙下丰满的胴体若隐若现。她一心只被雨水陶醉,不知道城堡里某一个幽暗的窗帘后有一双眼睛,也已经陶醉,于是引起一段阴谋。我还看见三毛在雨夜,拿着自己最喜欢的溜冰鞋,独自去广场放飞自己。看见她在荷西去世后,在雨夜思念丈夫,嘴里念着:“我亲爱的女人哟,你在痴想些什么,你又在等些什么呢?”我亲爱的三毛,真是令人心痛呢。关乎雨的故事太多太多,确实,那嘀咕的声音总能扰乱人们的心绪。
雨还在不厌其烦地下着,我那神经质的魔鬼怕也因淋湿而觉得寒冷吧?它咻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盼着它以后少出来活动,它一出来,我便要发点疯。回过神来,我已然是一个湿淋淋的“落汤鸡”了,我打了一个寒噤,快速跑回家,洗个热水澡吧,不然该感冒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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