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被遗弃了!这次是主人的儿子。他将我抓进一条肮脏的麻袋里,然后扎紧袋口,扔到那辆破旧颠簸的三轮车上。我本想我会死在这条肮脏的袋子里,结果最后他却好心的将我放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我站在这冰天雪地一片孤寂的荒野上朝他哀求呜告。
哦,我是一只老猫!经历了14个春夏秋冬丢失了一条腿形同风前残烛的老猫。我的主人是一名行动迟缓的老妇。她终年过着清贫的日子。她的儿子会定期送担水,送点面。她的孙子偶尔会带来些好吃的,这会令她开心好几天。她的孙女来的稍微勤一点。她来的时候我也是很开心的。因为她会背着我的主人偷偷的将熟肉或者火腿分给我一点。而平日里,我只能靠抓老鼠开荤了。——我的主人一天只给我留一餐。而我的食物通常只是她那口几近全军覆没的老牙啃不动的硬馒头。
可我还是愿意留在她身边。因为她是我的主人!尽管她丢弃过我一次。
那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对,是前年的一个夏天。那时我还四肢健全。主人的身体也还不错。我记得她抱起了我。那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因为在我12年的生涯里,她从没对我做过那样亲昵的举动。我温顺地趴在她的臂弯里。这份温馨感动得我热泪盈眶。,我记得她走了很远的路,以致让她气喘吁吁。我想从她怀里跳下去,减轻一些她的负担。又怕我那从未修饰过的利爪把她抓伤。同样是来到了一片荒地。她将我放到地上,一边在嘴里叨叨着,“我老了,养不了你了。你就自己在外边自生自灭吧”。我才明白。我那年近古稀的主人不要我了!我拼命朝她呜叫。我说:“我不用你养,我可以抓老鼠,扑捉壁虎小麻雀,小河边的小青蛙也可以做我的宵夜。只求你别赶我走。苟活了12载的我也已经步入人类所谓的耳顺之年。我不想离开那个安定的环境。不想死在外头任野狗啃食我瘦骨嶙峋的躯体。”可她听不明白我的哀嚎。一边走一边回头驱赶我。
她走的很慢,我就远远地跟着她。我目送她走进我们一起居住的老宅,而我却悲伤胆怯地在外边徘徊。幸而是夏天,可以果腹的食物很多。我足足在外边游荡了一个多月。抓尽了附近的鼠子鼠孙。直到有一天,我躲在屋檐上看见她的儿子来看望她了。他双手空空的来,跟她拌了几句嘴后,脸红脖子粗地离开了。我的主人很伤心。默默地孤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椅里流眼泪。我的心里好难受啊。情不自禁地跑到她的面前朝她喵呜着安慰她。虽然她一句也听不懂!她看见我时满脸的惊喜。还夸我了!说“猫狗都知道惦恩。舍不得这个破窝。比我儿强啊。”那次她给我端出了一大碗好吃的犒劳我。我终于又回到我梦寐以求的家了。
好景不长。那年的冬天,我可怜的主人病了。病得连给自己准备吃食的情绪都没有了,更何况我的食物呢。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上邻居家给她“借”点吃的。我想看在我拼命帮他们抓老鼠的份上,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很顺利的,我找到了吃剩的半只烧鸡。正当我叼着它奋力地跃上墙头时,看家的大狼狗发现了我。我当然不是它的对手。那次对决我丢盔卸甲,万幸的是能死里逃生。只不过我的一只前爪折断了。
当我浑身泥土一脸血污拖着还连着一点皮的断腿出现在主人面前时,我明显看出她心疼了。她迟缓又慌乱地给我倒水,给我拿食物。把我抱进怀里查看我的伤口。主人还是爱我的。我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可这次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又要遗弃我呢?我真的伤心了。我老了,嗅觉没有以前敏锐了,眼睛和耳朵没有以前好用了,连行动都没有以前敏捷了。在这样冰天雪地的荒野。我怕真的要在外边冻饿而死了。不,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的老主人!
我依稀还记得主人儿子离去的方向。我使劲吸吸鼻子,妄图在空气中找寻他的气味。我在雪地上刻画着一排排的三朵梅花脚印。我要回家。
白天里,我尽量避开人们。我深信,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不喜欢动物的。他们甚至会猎杀我们。虽然我已经瘦得没有几两肉了。还有顽皮的孩子。我以前外出抓老鼠的时候就遇到过。他们会拿小树枝抽打我,拿任何可以丢的东西朝我扔。我腹中可怜的孩子就被他们给打死了!我不怪他们。怪就怪我是一只四条腿行走的猫。我只要尽量躲开他们。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只是冷!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我这身衰老的皮毛已经不能抵御深夜的寒冷。爪下的白雪让我瑟瑟发抖,冷彻心扉!回家的路还有多远?我不知道。
我已经不记得我走了多少个黑夜白天。我也不记得我这些天进食了些什么。可我还是回来了!尽管我已经四肢无力,尽管我已经眼冒金星,尽管我感觉死神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
前面就是我的家啊!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它。啊……我在那里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光,欢愉或者悲伤。我忆起我的小时候:胆怯,偶尔的顽皮。我忆起我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们都是那么的可爱,毛茸茸胖乎乎。他们在小菜园打滚的影子迷糊了我的双眼。家啊,我还是回来了。主人,这次我没有听从您的意思,我还是回来了!
后记:腊月二十六,我回家帮奶奶打扫屋子收拾院子。在小柴房边上的杂物堆旁我发现了它。已经全身僵硬!大张着嘴,始终睁着的双眼已经变了颜色,似死亡多日。
奶奶说,送出了十多里路远怎么还能回的来。奶奶说,它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爬到老枣树上,一待就是半天。奶奶说,把它埋到老枣树下边吧,因为它仁义,它惦家。奶奶说……
我跟奶奶说,以后我常回家!回来看您,看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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