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尚旺财便站在福利彩票兑换门口,贴心的口袋里放着两张相同的彩票,这是他花了四元钱随机买的,他从电视台获知,自己买的号码全部对上,特等奖,每注500万,两注1000万,“哎呀,我终于发财了。”尚旺财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他为了确信,又打了电话到彩票兑换中心,没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尚家终于拨云见日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去死吧。”
尚旺财今年三十八岁,他忠厚老实,憨头憨脸,一看就是一个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来的家伙。从他父亲的祖父到他这一代,算来是第四代,俗话说,穷不过三代,他太祖父到他父亲三代,有两代是地主老财的长工,他父亲活在新社会,可是家底子薄,一穷二白,那个时候国家搞文化大革命,搞大跃进。搞大集体,家里很少有隔夜余粮,富是不可能的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人总是要往好处想,为了扔掉世代贫穷这领臭帽子,他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特意请了当地最有名的算命先生,帮他取了个名字:尚旺财。意思是希望他能给家里带来滚滚财运,当然横财更好,不是有句“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说法吗?况且,他父亲是地地道道的穷酸坯子,不发点横财,富从何来?
尚旺财自懂事起,别人就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明显或者说是特别的爱好,不打牌,不赌钱,也不喜欢跟同龄人玩耍,凭他这种性格也不可能跟别人学做生意,左邻右舍的人在一边笑他是“木瓜老壳”。他唯一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是十年如一日买彩票。
尚旺财的父亲好不容易帮他买了一辆农用车,帮他成了家,取了个老婆名叫赖英,赖英懒人,真是人如其名,自嫁给尚家后,这个高不过一米五六的女人,一天到晚,袋子里好象有嗑不完的瓜子,那张嘴巴就好似老鼠投胎变来的,除了给尚家添了一男半女外,别的事情一概不管,成天就是走家串巷,打牌,搓麻将,还没完没了在别人面前数落自己的丈夫,没出息,自己前辈子不知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才会瞎了眼嫁给这个榆木疙瘩。
尚旺财的父亲年岁大了,看不过,说了媳妇几句,你说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赖英肚子好象一个高压气罐,一下子被打开伐门,她一屁股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把尚家的祖宗十八代数落过遍,还不罢休,在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找了几件象样的衣服回她娘家告状去了,数日不归。可怜的老尚气不过,大病一场,两腿一伸,找他多年不见的老伴去了。
尚旺财草草帮父亲办了丧事,家里几乎没有余钱,两个小孩一天到晚缠着他,有事不能做,有钱不能挣,搞得他是焦头烂额,怨气宣天,赖英继续恶习不改,终于把他捆绑在内心的怒火点着了,他要发泄。他双目血红,他一把把他老婆从牌桌上拉起,用手拖着赖英的头发,左右开弓,打了四个耳光,还不解恨,顺势把她打翻在地,张开双脚,骑在赖英身上,左手摁住赖英的头,右手挥拳就要往她头上猛击。赖英那些牌友发现情况不妙,来不及嘻笑和埋怨,连忙跑过来,一个抓住尚旺财的左手,一个拖住尚旺财的右手,硬生生的把他拉开。赖英浑身颤抖的从地上爬起,双脸红肿,鼻孔流血,她傻啦,她已感觉不到脸皮灼烧的肿痛,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往日的气焰荡然无存,两个小孩跑过来把她扶回家。尚旺财气还未消,回到家里,拿了瓶老白干,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一头载在床上,睡过去了。
尚旺财没有把中奖的事告诉任何人,他戴着一副刚买来的墨镜在彩票兑换门口来回走动。大约过了一个钟,彩票兑换中心的服务员热情的请他进去,一切非常顺利,里面的负责人验了他的身份证,和两张彩票,确定无误,扣了税收和一份爱心捐献,划入他银行帐号还有700多万,办完所有手续,他并没有直接回家。
此时的尚旺财似乎有出奇的冷静,谁也猜不出他要干什么。
他在公路旁叫了一辆的士,也不知跟的士司机说了什么,司机把头点了几下,把车头一转,便把他载到当地最好的楼盘门口,尚旺财现在是财大气粗,下了车扔了二百给司机,说了一句“不用找”。便慢悠悠的走进该楼盘的售楼部,售楼部的小姐看见他,就象见到了财神爷,左一声大哥,右一声老板,叫的旺财那个舒服,他的心都飘起来了,几乎没花多大工夫,一套三室二厅,坐北朝南,见山,见水兼豪华装修的套房,300万立马成交,喜得那个售楼小姐说话都有点哆嗦。
拿了房子的钥匙,尚旺财吹着口哨走出来,又叫了一辆的士。他今天还要办一件事情——买车。看的出,这是藏在他心里很久的一件事情,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叫司机把他带到奥迪汽车专卖店。销售小姐看见他,连忙端茶倒水,嘴里还不停的叫款哥,款哥。有钱的感觉真好,尚旺财有了刚才买房的体验,感觉非常受用,他进来第一眼就瞧见放在左边第一辆奥迪a8,30升,天蓝色的跑车,销售小姐察言观色,那张灵利的嘴巴就象装了台微型发动机,一个劲的向他介绍这款车的性能有多好,坐在里面如和如何舒适,如何如何有品位,开着它如何如何气派。
尚旺财经不住劝导,他的头像鸡啄米一样点过不停,没有怎么讨价还价,很快连保险,落户,上牌,120万全部搞掂。他拿着汽车钥匙把奥迪跑车开出门口,已经是傍晚时分,凉凉的晚风伴着车里面悦耳的曲子,尚旺财体会到无比的幸福和*感,他心不由己的开始猜测邻里乡亲的那种羡慕的眼神,成天数落他的那个妻子的惊讶,他两个孩子的那种兴奋,他的心又有点飘飘然然,踩在油门上的脚也不知不觉加大了力度,原来的40码一下子上到120码。
天色变得暗了起来,路上的车全部打开了照明灯,尚旺财离家只有两里的路程了,拐一个弯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家了,他的心又开始嘭嘭乱跳,抓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颤抖,突然而从前面拐弯的地方冲过来一辆装满污泥的泥头车,白炽的强光刺得尚旺财睁不开眼睛,他心一慌,本来想踩刹车的脚踩在油门上,“嘭 ”一声巨响,紧接着汽车碎片纷飞,尚旺财只发现自己飘在空中,怎么叫也叫不出声,他把头往下看,他发现还有一个他被挤压在车子里,血肉模糊,一动不动,他瞬间明白,他死了,他的灵魂在风中飘荡,所有的一切化为灰烬,一天的行程完成了他的归宿,他走了,一了百了,上天赐给他的财富他无福享受,他已不再属于人间世界, 可他想到他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有那个尽管让他气闷的妻子,他撕声裂肺的哭喊“孩子,孩子,赖英,赖英啊 。”眼泪沽沽的往外流。
“爸爸,爸爸,你怎么啦?你醒醒,你醒醒。”尚旺财两个孩子使劲的拉扯他的衣服,尚旺财“噎”的一声,打了声酒嗝,眼睛突然睁开,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睡在自己家里,两个孩子在床边哭泣,老婆也坐在床角流泪,他明白了自己做了个梦。
儿子见爸爸醒了,忙问:“爸爸,你怎么啦?睡了一整天,还不停的说梦话,把我们和妈妈吓死啦,妈妈坐在房间守了一天。“尚旺财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说:“没什么,爸爸做了个梦,一个不该做的梦。”他然后走到赖英旁边,用手摸了摸老婆被他打肿的脸,轻轻擦了擦赖英脸上的泪水,他轻轻的说:“老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也再也不买彩票了,你也别打牌,搓麻将了,我们全家好好过日子,行吗?”赖英扑到尚旺财的怀里,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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