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17日,我和县文联一行人一起去看杏花。
我们坐上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面包车载着我们沿着公路奔跑,奔跑得风驰电掣,把树木屋构建筑把所有物事功名利禄烦恼和忧愁都呼呼呼地抛脑后了。我知道,面包车心怀叵测了。它一定是心存不轨地正在迈动着怂恿和超拔的步调跟世俗赛跑,跟物欲横流名利纷争的大千世界赛跑,当一双睥睨嘲讽的眼睛充斥着我们,当那些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和疲于奔波的无钱人把文人和诗人叫做疯子和神经病的时候,这辆面包车就载着我们奔跑起来,仿佛它是要印证一种显而易见的反差,它是要奔跑着将我们载入一个制高点,载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更高的起点。是的,我们的足下每每面对的,都是起点。
在春的和煦中,我们奔跑着去看杏花。
我已经感觉到了,我感觉到的是大自然。我正在放逐自己,是一种心灵的放逐。就像放飞的风筝,而我们乘坐的面包车正是那条风筝线,车的每一寸奔跑,我们就跟大自然更加接轨更加贴近了一步。我感觉到的正是回归的快意和大自然的美。
一路行来,当车拐入一段曲折颠踬的土坡时,我们来到了常宁乡。我惊羡于这里的杏花。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杏花。小时候,我们村就有杏树,每到了春天杏树就开满了杏花。但在那些有花的日子里却不甚懂得赏花,任凭那些日子白白地浪费掉。及至愿意去赏杏花的时候,往往触目的,都是些零星的杏花。就在前几天,我也常常坐着上下班的大轿子车一路上凭窗观望着野地里那两株杏花。而让我惊愕的,是常宁乡这片土地上,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层层叠叠漫山遍野到处开满了杏花,像极了云腾雾绕的大海,像极了大海的波浪,一浪浪地涌过来,一浪浪地退下去,一浪高过一浪。杏花白中透粉,白得醉心,粉得碎肠,就好像十八九岁的大姑娘的脸蛋儿,嫩得不忍心去睹去摸。我知道,我已经陶醉了。就仿佛是一个梦境,我已经完全置身于花的世界,花的海洋中了。我惊愕地想,我惊愕地说,我惊愕地喊,啊,奇丽,圣洁,太美了!
中午时分,天气热得要死,我知道这是夏天即将来临的征兆,是必然的结果,是春与夏的转承。就在一股股热浪向我逼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可人的风儿轻轻地拂来,轻得就像母亲亲吻我脸颊时的舌尖儿,细腻而润心。随着这轻轻的风儿,杏花飘飘地落下来,就像一片片的雪花,把大地都落白了,我看着这飘飘的花瓣儿,心为之一震。有一刻,我差点心灰意冷。我说,我们来迟了,杏花开始落花了。我在心里感叹着红颜薄命。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我甚至开始憎恶风儿的残忍和无情,我以为风儿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护花使者。在我满眼的落花满心的无奈中,我又去看杏花,我发现,原来杏花一点都不气馁,不沮丧,杏花心气儿高傲着呢。高傲得就像公主。因为杏花知道,落花之后是一阵紧张的疯长,疯长之后就是累累的果实--可口而又甜咝咝的木瓜杏和大杏扁。有一刻,我垂涎三尺了。
果实之后呢?是来年的杏花。
而我们看杏花之后呢?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杏花,我看见了一览无际的花海。杏花整个地在我的眼前扩散、弥漫、幻化开来。花海中,我看见了冰心老人,她正站在杏花的海洋中朝我们笑。
杏花也笑了,朝着我们。
我看见了。当淡淡的和着春的幽幽清香一阵阵向我袭来的时候,在茫茫的花海中,我看见了我们的文联主[xi]张文波老师,就像一种启迪和昭示,顿使我心里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我看见了文联主编赵奇伟老师,在某种意义上,他是我的启蒙老师,在《今日蔚州》中,是赵奇伟老师一次次地肯定了我的文章,给了我写下去的勇气。我看见了所有和我一起来赏花的爱好文学的老师和至友,他们都是我学习的榜样。这里有和我一样上班的也有没有上班的,有一官半职的也有和我一样的平头百姓。这中间还有一位民间诗人杨荣老师。“民间诗人饭馆”,走进去,有一点诗情,有一点灵光,有一点心动,还有一点馋人的香。这是杨荣老师开的餐馆。我曾在《京西文艺》中读过他的文章和诗,我读他的文章的时候,就想起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中的一句话,“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我想,杨荣老师的饭菜一定和他的文章一样别有一番风味吧。我已经想好,一定要去民间诗人饭馆走一遭,去吃那一道诗情画意的拼盘“三合一”
我看见的是一双双自信的眼睛。
我看见了我。我以为我很渺小。然而我现在就身在其中,我是其中一分子。当慧敏老师通知我去看杏花之后,我就在等待,一刻不停地在等待,我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现在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我就站在文从堆里。也许,我正在滥竽充数,但这已足够,足以让我高兴和骄傲了。毕竟,能够站在这里边的只有极少数的人。
甚至我看见了蔚县的文联和作协,我看见了后边的力量。我看见的是蔚州的人文面貌和绵延不绝的文化底蕴。
那一刻我飘飘然了。我实在分不清了。是我置身于花海,还是花海包容了我。我最能感觉到的,是一种超然的净化,一种深挚的默契。我,我们。我们和杏花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了。我大言不惭了。分明的,我们就是杏花丛中一奇葩。
我置身于花海之中的时候,就昂起了头,我看见了不远处的那座山,南山。她正俯视着我们,就像一位德高望重慈祥的老人,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的子孙们。她是在肯定着脚下这一片杏花和落花之后的果实,同时,她也正在肯定着我们的力量。
“实在对不起,很想把各位老师和文友聚在一起,又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文联,没有钱......”
当我们吃着自己掏钱由文联几位老师亲自买的大饼子喝着矿泉水的时候,张文波老师极其抱歉并谦逊地这样说
这时候,我在心里诚恳地对着张文波老师说,不,我们一点也不单薄不贫瘠。至少我们还有激情,至少我们还疯狂,至少我们心里还燃烧着火,至少我们还热衷还执拗,至少我们还极其地愿意去看杏花。
我是满载而归的。我仍然乘坐着那辆白色的面包车,但车上却有了分量。那是看杏花的结果。看杏花之后,我想,我身体的某些钝性的器官正在茅塞顿开,茅塞顿开之后就是蠢蠢欲动。我想,这就是力量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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