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腻了八零后、九零后这样的词语,也曾因为刘欢的一盘专辑而滋生出了“六十年代生人”这样的固定短语,唯独夹在中间的七十年代让人提及的很少,这是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
八零后、九零后这批人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他们是国家全面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之后的独生子女,曾经是扮演着“小皇帝、小公主”(这样的词语曾经很火爆)这样的角色长大的,一度时间因个性的张扬被称为“新新人类”。他们年轻、自信、自我,一方面因受过系统的教育而有着较好的文化素质,另一方面生活在比较优越的环境下从而对生活有着较高的要求。不过他们最为倒霉的是碰上了应试教育的狂喊乱炸集中期,他们的父母因为错过好的教育而把所有的希望转嫁到他们头上。同时,他们的父母眼睁睁地看到了身边的很多人享受到读书所带来的实际利益(当官发财)而心甘情愿地充当着题海战术之类的吹鼓手,所以他们书读得都不怎么舒服。
另一个倒霉的事情是他们遇到了所谓的快速发展时期,四处高楼、遍地黄金,他们长大后要房子、要车子、要钻戒,对生活的期待与他们的实际收入形成巨大的反差,摊到一个富一代的老爹还要好点,多多少少能啃点,要是摊到一个贫下中农的老爹老妈,他们就只能被生活打压的面目全非,直至挑战社会的伦理道德和基本规则。价值观这他们这一代身上正在发生变异。
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是他们对政治不太感兴趣,对他人也不怎么关注,他们很现实,而且这个现实的概念比较狭小,连文化他们都更喜欢快餐文化。与非常现实的生活态度相反,他们还特别喜欢在自己的世界里产生幻觉,并且渴望幻觉能变成现实,甚至会产生概念上的混淆,他们会喜欢网络游戏,喜欢虚拟空间,他们会喜欢穿越题材,会喜欢冒险类的文字作品,他们渴望的内心的强大,所以他们喜欢更为逼真的3d空间。
他们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却不屑于一篇经典的古诗词;他们会把自己打扮得时尚靓丽,却能轻易忽略褴褛的父母;他们会在网络上爱得死去活来,现实中却往往为鸡毛蒜皮与所谓的爱人决裂分手。他们看起来懂得很多,却缺少深度,他们是推动gdp的主力军,但是他们当中很难产生悲悯的思想家与社会人。
六十年代的人是幸运的,他们赶上的是恢复高考后最先的受过系统教育的时期,国家刚好选择了科学发展的路子,缺少的就是知识和人才,而他们就是,认得几个人民字那就是知识分子,一个中专生比现在的研究生要吃香一百倍,因而他们曾经被冠以“天之骄子”,骄傲地游荡在各行各业。从政的官当的不小,没有下岗的压力,从商的钱赚得也不少,下海的政策对他们也很倾斜,下过海之后还能回来,可为万无一失,而社会阶层的青黄不接使他们也迅速地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直到今天依然如此。他们的幸运是在他们之前的福利他们全部能享受,之后的风险他们要少许多。怎么讲呢?比如房子,他们住着不花钱的福利房子,然后神奇地经过了房改政策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再比如,他们通过计划经济地方式谋上了金饭碗,没有找工作的压力,工作做了几十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为掌控他人的人,他们会用新的标准作为话语,往往对后来的人指手画脚。
即便是犯罪,他们比前面以及后来的人都聪明许多,现在位高权重的人多半是五十年代的人,他们经历了填不饱肚子和用不完的钞票的冰火两重天,在即将步入晚年之前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显得猴急,所以他们有人抱着十世都用不完的钞票蹲监狱,会在监狱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自己曾经的威风八面,会觉得自己不枉来这个世界一遭,显得相当愚蠢;而八零后、九零后的孩子们犯罪犯的都很直接,甚至没有道理,比如药家鑫、马家爵,实在是没有必要实施犯罪的,他们不缺乏知识,也不是忍无可忍、拔剑而起那样的状况,很激情、很冲动、很不计后果、很不在意他人,专家会从心里上来解释他们的现象,也是从社会学的范畴来解析的,说他们的抗压能力差一点,说他们更加自我一点,最后还能把一板子打到教育上(指责教育是专家们的万能钥匙),但那绝对是相对的,任何人的心理都或多或少会有一点问题,可能在他们身上显得突出一些而已,不至于死的。而六十年代的人犯罪率小许多,不代表这个年龄段的纯良,他们会更加隐蔽,更加把自身的罪恶边缘化、非罪化,像五十年代的人那种急不可待以及八十年代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在他们身上是很少发生的。
绝不是叫板所有人,我才不干那样的傻事呢?那不是没事找抽型吗?只是从非常空泛的范围内看待这个现象,我是七十年代的人,自然也会站在自己认为的相对公正的范围内来看待七十年代的人——包括我。
七十年代是一个夹层中的年代,生于七十年代、长于八十年代,懂事的时候,国家已经基本上步入了轨道。首先是教育开始规范,而且是从小学开始就规范了,接受的教育也算系统,高考制度也运作自如,从上学的第一天就知道念书的目的就是考大学,大学考过之后就变成了国家人、非农业户口,分配工作以及房子。前途很光明,道路很曲折,因为和八零九零后相比,学校还没有并轨,考上大学的比例是非常小的。而且,每升一级都要考试,不及格是要留级的,所以一班的同学年龄差距比较大。不过,不太走运的是,他们前面有六十年代的人,书读得没有人家早,后面有八零后、九零后,书读得没有人家好,有点像曹操口中的鸡肋。而且,当时国家对知识还是比较稀缺的,六十年代的人到人家单位当领导去了,没有人干事不行,于是,一度时间,中等专业学校(简称中专)很火爆,说白了,我们不需要领导,也不需要太多的科学家与工程师,我们就需要技术人员,初中之后考得好就可以上,的确分流了好多人,咱就是其中一个。这部分人你说是读书人,其实书读得很少,你说不是读书人,可端的是读书的饭碗,有点畸形。此外别扭的还有许多,比如六十年代是挺着胸脯上班的、八十年代是挺着胸脯找工作的,咱们七十年代规规矩矩地上班,上着上着别人就吆喝,马上要砸铁饭碗了,马上要能者上庸者下了,总是有一种声音在后面絮絮叨叨,结果不过是一句假话而已,可总有个苍蝇在后面呜来呜去,毕竟不太舒坦。他们既没有六十年代的资本,又没有八十年代的自信,所以七十年代的人很多都比较安分守己。
在经济上,七十年代依然是一个夹层中的年代,他们长成青年人时,口袋里没钱,只有一分一分地攒,一个月的收入买不来辆自行车,一年的收入买不了一台电视,买过之后,又发现,那些东西全部在降价。等口袋里少许厚的时候,发现别人已经在买房了,六十年代的是靠房改政策,八十年代靠的是老爹老娘,而且八十年代出来的起步价就高,他们没有经历过一年收入买不来一台电视的尴尬,唯独七十年代只能继续攒,攒是不够的。一个中国老太太和一个美国老太太的故事忽悠着所有的中国人,于是,迅速地向美国老太太学习,从此跟银行结下了不解之缘,奔波在财务与银行之间的道路上,等少许安定之后,发现自己可能已经不再年轻了。客观地说,七十年代的人是老得最快的一个群体。
七十年代最为得意的事情应该是赶上了我们国家文化发展最好的时候,我有这样的文字也是源于文化上的一些感悟。我们年少时赶上了文化井喷的时候,港台歌曲、武侠小说、琼瑶阿姨是我们那时的文化符号,电声音乐敲打着我们沉闷的世界,武侠小说让很多人滋生多少英雄情结,琼瑶小说像梦幻一般地引领着人们对美好感情的向往。多少的夜晚,人们挑灯夜读的不是死板的教材,而是一个个缠绵悱恻的故事,埋头于桌底下看的也不是考试的题目,而是乔峰的英雄气节。与通俗文化相对,这个年代的人也接触到非常好的一些高雅文化,经历过文化革命的知识分子如同迎来了一个知识的春天,从伤痕文学开始,朦胧诗、知青文学等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霍达、贾平凹、路遥、刘心武、张贤亮、古华、梁晓声、鲁彦周等等一批耳熟能详的作家站在生活的立场上,反思着我们的民族,寻找着我们的根。他们表现出殉道式的虔诚,担当文化者的责任,写出了大量的好的文学作品,显然从他们的作品中,我们读到了大义,我们体会到了责任。而这种影响是毕生的。
岂止是文学作品中的呈现,即便是港台的所谓通俗文化,我们阅读的绝不仅仅只是通俗。比如罗大佑的歌曲,没有多少人喜欢他那混沌嘶哑的嗓音,但是没有谁能忽略他的歌词还有旋律,有反思、有诘问、有温情、有田园,有着很高的所谓文学价值。我一直都觉得,罗大佑的很多歌词是完全有资格进教科书的。此后还有那个郑智化,为一首歌曲蹲了七年大牢,可谓颇有风骨,后来以一个残疾的身体唱出许多人心底的热情,《你的生日》,《我这样的男人》、《水手》、《星星点灯》传唱大江南北。他的歌曲励志但不肤浅,沧桑但不失人文,在他最鼎盛的时候聆听到他是我们的荣幸。后来,听说他和那个车模在一起演出的时候备受冷落,感触良多,真不知道是郑智化的悲哀还是那些更热衷于那个不知道怎么一下就出名的车模的人们的悲哀!反正,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大陆的东西也挺好,我们接触到了《北京人在纽约》、《渴望》、《编辑部的故事》这样的电视剧,亲历了九三年前后(时人称大陆音乐年)的火爆、李春波的《小芳》、老狼的校园民谣、广东流行乐的飘荡在大街小巷,王朔、苏童等开始畅销,贾平凹在寻求突破中写了一部当时惊世骇俗的《废都》。不管怎样,在我们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们感觉到了文化人的真诚,他们启发着我们以多样化的视线去看待社会、思考人生。此外还有当时非常敏感的一些事情,敏感着正在成年的我们,使得我们不会轻易地与社会绝缘。这些事情现象都在不经意中影响着我们,使得七十年代的人是情商特别高的一个群体。
这里没有对不对、好不好的问题,但是这里绝对是有着时代的烙印的,这种烙印自然会在人的成长期尤为特别。孩子们喜欢周杰伦,我们也喜欢,但是那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喜欢的。他们喜欢玩游戏,我们也玩,但是,我们是以图新鲜的尝试去摆弄这些的,我们很难陷进去。因为,就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刻,我们的心扉早已被关闭了许多,缝隙留得很小、很小。
前两日,在网上看到了凤飞飞离世的消息,凤飞飞就是靡靡之音的代名词,那时的我们一方面反对、一方面溺于其中,加之惠特尼休斯敦的离世,我徒生一些伤感,于是我在微薄中写道:
“惠特尼.休斯敦死了!凤飞飞死了!
死的还有迈克尔杰克逊、张国荣、梅艳芳、更早的还有邓丽君……
顾城死了、海子死了、三毛死了、王小波死了……
属于七十年代的偶像记忆以及文化震撼正逐步慢慢走近历史
隐含着属于这个年代的老去……”
当然这些人绝不仅仅属于七十年代,可是显然,他们影响最深的应该是七十年代生人的这一个群体。
六十年代是我们的前辈,八零、九零后是我们的后起。他们曾经活的很好,他们更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活得更好。人是不能用年代来划分的,人与人的差异是多方面的,社会和文化的影响只是一小部分,而且人是多变的,我的这些小小的言论,找不到任何依据,完全是一种感性上的直觉,更不是攻击什么人,我只是怀念一些先人、回味一些属于我们自己的曾经的快乐。
有一首歌叫《白衣飘飘的年代》,没有哪一个年代有那么的洁净,除非是自己的心里曾经有过。
七零年代正在远离青春,远离激情飞扬,远离衣袂飘飘,还有那些在成长过程中刻骨铭心的文化食粮。
没有什么可以能称得上悲哀的。月圆月缺,生老病死原本是自然天成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读懂了人生才会读出一份旷达,一份成熟。我们的后人也会记住他们所铭记的年代,只是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应忘记曾经的感动,如斯,我们才会继续拥有感动。
无论是那个年代,我们都是上帝的馈赠。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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