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

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因为你是我的眼

……

每当这首歌响起的时候，若薇总会想起一个人，这个人不仅抚养自己长大，还给了自己一双眼睛，她就是外婆。

若薇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若薇的父亲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出车祸死了。若薇的奶奶认定是若薇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儿子，而且当初她并不同意儿子和媳妇在一起，现在一天之内连死两个，她更加恨若薇，于是把尚在襁褓中的孙女丢给若薇的外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外婆抱着嗷嗷待哺的若薇和女儿的遗体回家。从此山上多了一座孤塚。这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寒风中，一个老人怀抱婴儿，站在女儿的墓前，默默立誓，一定会把延续她生命的女儿扶养长大……

转眼几年过去，当年的小婴孩已经是个梳两条小辫子，会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的小女孩。此时的外婆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听外孙女的歌声，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只是每年的某个日子，祖孙俩才会有些感伤。外婆会带着若薇来到女儿墓前，送上一束她最爱的花，“小薇很好，她和你小时候一样。”转而看向外孙女，“小薇啊，来给妈妈磕个头。”

站在一边的若薇闻听后，跪在母亲墓前磕头，稚嫩的声音在墓前响起，“妈妈，我会好好照顾外婆的。”

每每这时外婆总会默默拭去眼角的泪，可怜的娃从小就没喝过母亲一口奶。长大后，看着别家孩子和自己妈妈手牵手，眼中露出羡慕之色，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只怪自己没这个本事，可以给她更好的……

转眼又是好几年过去，此时的外婆身子已经不再硬朗，背微驼，眼也已经花，找她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少，生活日渐拮据。虽然如此，但她还是坚持去到镇上的邮局给在大城市里读书的外孙女汇钱。每到这时，外婆那张被生活侵蚀的脸上现出笑容来。

有次若薇放假回家，说，外婆我们安个电话吧，这样，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打给你了。外婆说，你要是想我了，就写信。我可以让铁蛋念给我听，也可以。咱不费那钱。

若薇拗不过固执的外婆，装电话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其实她不知道，此时的外婆每晚都会被疼醒，去医院检查，诊断出竟是癌症晚期。闻讯而来的人们挤满了外婆那间狭小的屋子，外婆的脸上依旧挂着笑，说，不要紧的。人总有一天会去那里报到。

不管是生病前还是生病后，只要若薇来信，她就会叫铁蛋念给她听。只是她的耳朵越来越不好使，每次铁蛋总是附在她耳朵前大声念。每听见若薇在学校里的趣事，她的脸上总会浮现笑容。听见若薇在学校里交男朋友了，她又开始担心若薇会不会被骗，一定要亲自看过才放心。然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外婆，最终也没能等到若薇的男朋友。

当若薇匆匆赶回家时，外婆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

“外婆，您怎么不早说啊。您要早说了，我……”

“傻丫头，我要说了，是不是连学也不上了。”外婆是最了解若薇的，只要她说上一个字，她就能明白她想要说的话。她微笑着伸手想要再摸摸外孙女的脸，可是……若薇见状，连忙握住外婆的手，拉到自己脸上，来回磨娑着，唱着小时候自己唱给外婆听的儿歌。

外婆听着熟悉的歌谣，脸上依旧挂着常见的笑容，眼角却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她到走的那天还在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若薇，没脸去见那边的女儿……

别人劝若薇不要再唱了，外婆走了，她已经听不见。但若薇不听，一遍遍的唱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内心的痛苦吧。脸上的泪水迟早有干的时候，可是心中的泪水呢？恐怕干不了了吧。

办完外婆身后事后，若薇的心似乎也被掏空了。她每天对着外婆那台用来维持二人生计的缝纫机，仿佛还能看见外婆踩缝纫机，自己则绕着她跑，偶尔还会听见她叫自己跑慢点……眨眼，房间里的快乐不复存在。扭头看向外婆躺过的床，外婆的就在那，她微笑着看着，张张嘴，似有话要说。若薇上前想要听清，可是手刚一碰触，外婆就化作一道尘烟。外婆真的不在了？她真的这样狠心丢下她最疼爱的外孙女？眼泪再次落下，外婆，我还没好好的服侍过您呢，您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铁蛋端着饭菜进门。看见桌上未动过的饭菜，叹口气，放下，把已经冷掉的饭菜端出屋。

这几天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就像若薇的心，没有了外婆，若薇的心里就再也住不进阳光。有天晚上，若薇梦见外婆来看自己。她的脸还是那张刻满生活艰辛的脸，布满老茧的手依旧很粗糙，可是摸上去却是那么温暖。劳累了一辈子的外婆，在天堂还在给别人做衣服吗？

“外婆，我想您。”若薇哭诉着对外婆的思念。外婆疼爱地摸了摸若薇的头，微笑道，“外婆知道。外婆也想咱们的小丫丫呀。”

“外婆！”若薇哭着抱住外婆的肩膀，大哭出声。外婆轻轻拍打若薇的后背，“你还记得外婆跟你说过的话吗？”

“是这句吗？”若薇松开外婆的肩膀，抬头看向她，“是天上飞的苍鹰就不会变成地上奔跑的羚羊。”

外婆赞许地点点头，“对。孩子，你是苍鹰，就该在天上自由的飞。”

“可是……”

“不要让已经发生的事困住了你的手脚。”外婆说完，就在若薇面前消失。若薇则在哭喊中惊醒。起来，细细回想梦中外婆说的话，心似乎亮堂了许多。起床，开门，外面的天气一扫之前的灰霾，阳光普照大地。她对着天空大喊，“外婆，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天后，若薇告别铁蛋和众乡亲，继续上路。此时的她，不再彷徨，因为知道背后一定会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前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