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暗黄色灯光透过似有若无的雾气，发散开来，荡漾出圈圈斑驳的光晕。这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无法止息的是穿透脑膜的阵阵雨声，还有，摄入魂魄的无休止的寒冷。一如那梧桐疏影摇曳在肮脏的水泥地上的鬼魅，浸透了孤独。

你走吧。

轻轻一声，却似你有心无力的回答。我尚且来不及思考这风雨如何大我该怎样回家。只是不忍看你转身离开消失在黯然的无边的夜晚。

浴室温湿的雾气缭缭绕绕，瞬即化作玻璃镜上的一片朦胧。拢起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巾，看天花板上悬着的古老吊灯摇摇晃晃，配合了窗户外面放肆的大风。如此良辰美景，甚好。

“放下。”

a君夺过我手指之间捏着的吐着长息的香烟，一把摔在地上，碾碎点点星火。

若干小时前，我们曾浪漫地携手街头，我对他讲着没心没肺，傻不拉叽的笑话，换来一个无言而尴尬的冷场。

我大概无心想到b君的大驾光临是否有意。b君大哭大闹之后，我整个人懵在原地，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自里到外，没有丝毫温度。

一段马马虎虎的感情的开始，也许注定了是一场马马虎虎的结局收尾。当初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所以谁都没有认真筹备的开场，延伸至今，倾注了万千句甜言蜜语，数不清的拥抱，n句“我爱你”之后，以为各自成为彼此的不可或缺。

“你们俩，怎么回事？”

急不可耐的问句等来的是一片沉默。a君脸上阴云密布，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一瞬间恍然大悟。人有时候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所以我以为自己是a君眼里的主角，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别人的唯二。独一无二的唯二。

只觉得执手太过牵强，猛然觉得恶心。a君眼里的无奈，像一只跳梁小丑，欲躲，却无处藏身。遂甩开手，扬长而去。

你若心疼我，必定知道来电解释。所以你不知道我把时间拿了多久出来，等你的一句抱歉。因为你根本没有打来，或者说无暇顾及，我这个独一无二的二。心情像是一个被刺穿了的气球，不断地往外漏气，直到快要窒息。橱柜里招摇弄姿的模特的眼神通过橱窗，传来幸灾乐祸。而我极力回避，仍旧躲不过路人来来往往的眉目传情。

手指摁住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不要我了。”站在路中间看着无数过客川流不息，我的泪汹涌不止。

“什么？”闹市太过嘈杂，他没听清，焦急地又问了一遍。

“a君，他背叛我了。”我疯子一样的吼出来，忽视了外人奚落的目光。

“你是来嘲笑我的是不是，我终究是没人要了。”

冷漠和猜疑又一次成为保护的借口。只是为了抵挡这个世界太过泛滥的同情。

“还有我。”

还有我。

他无数遍地对着电话重复。生怕我漏听了其中的一句。

是的，还有他。我知道他爱我，一直爱我。当所有人因为我坏脾气而远离，只有他，嬉皮笑脸地来向我讨骂；心灰意冷时，依旧是他，不依不饶地打进无数个电话。他的话不多，我却不知道，惜字如金的他，将多少浓浓的爱意渗透其中。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抛弃我，我知道你一直深爱我。只是我惭愧啊，我无法像你爱我那般付出我的全部去爱你，却永远拿出更多爱，去爱一个我自认为深爱的人。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太过明白。倘若付出，我又该对你付出多少才算回报？倘若错过，我是否又该深深忏悔我的罪责？

“原谅我。”

a君低沉的语气让我知道这是背叛的歉意。发凉的水珠顺着发丝低落下来，落在皮肤上，浑然颤抖。他不是他，怎会代替他，拿起那块干毛巾，心疼地为我擦掉头上的凉意？

我不是一个淘气的女子，所以不需要这种为满足自尊心的原谅，和辨不清的假意真心。你若真心爱我，必不会同时爱他人。

“你走吧。”

我闭起眼睛，关紧心房，自觉无愧于心。只听见外面冷风呼啸，穿墙而过。该是折煞了那副我曾深爱的脸，冷却的是真心爱我的人。

我打开房门，迎着风雨跑向他。许久不见，我竟开始想你了。爸，我知道你一直在那里等着受伤的我，接受你无言的疼惜和抚慰，哪怕风雨再大，也无法阻挡你下定决心的来意。

我需要给你一个拥抱。你爱我多年，我却懵懂无知。直到有一天，我的头发湿了，无人为我擦干时，才发觉，原来手里拿着毛巾的人，是你。

你却摆摆手。

“回去吧。外面风大。”

转弯处，你回过头，好似惊鸿，美丽竟胜过世间所有的男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