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魂异域六将军

蒲宇伦

编者按：红军川滇黔游击纵队的六位领导人都是将军级别，他们的英雄事迹，已见正史，但其结局却知之者不多，今由文史研究者蒲宇伦先生把他们壮烈牺牲的一幕，集而为文，虽是点滴，亦可见其伟大。

一九三五年11月中央红军长征到达扎两时，根据中央军委扎西缩编命令关于“缩编红军主力，发展地方武装”的精神，中央研究决定抽调得力干部成立川南特委会，组建红军川南游击纵队。在中央直接领导下川南特委负责领导红军游击纵队以及长江以南、金沙江以东、包括泸县中心县委工作地区的工作。在扎西召开组建游击纵队留下的一百多名干部的会议上，周恩来副主[xi]代表中央到会作动员，并宣布了中共川南特委组成人员的任命。川南特委由六名师以上的领导干部组成，并都是将军级的精干人才。他们是：

徐　策(红三军团六师政委)，任特委书记。

余泽鸿(干部团上干队政委)，任特委宣传部长。

戴元怀(红八军团民运部长)，任特委组织委员。

龙厚生(红三军团师级干部)，任特委委员，纵队特派员。

李清云(国家保甲局师级干部)，任特委委员，参谋长。

刘干臣(红军新编师师长)，任特委委员，一支队队长后任司令员。

红军川南游击纵队肩负着牵制敌人配合主力红军北上的重任。在特委的领导下转战川滇黔三省边区二十多个县，同数以十万计的国民党中央军和地方反动武装进行了上百次的大小战斗。数百名红军战士血染三省边区，血染川南大地，六位将军也在战斗中先后壮烈牺牲，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牺牲的第一位将军——裁元怀

一九三五年三月下旬，纵队由云南边境西进兴义周家沟。敌以为纵队要奔袭长宁县城，急令长宁县团队转回阻击，而纵队却突然掉头南下，经珙、兴边界进至大石盘山上。部队昼夜行军连续作战，估计已甩掉追敌准备在山上休整。不料，敌黄锦团团吴营纠集李品三所率兴、长、宋、江四县团队，跟踪追击，连夜赶到大石盘山下，形成包围圈。二十六日拂晓向纵队发起攻击，纵队仓促应战，边打边冲，战斗十分激烈。敌抢占有利地势，纵队奋勇冲杀，伤亡较大。熟悉地形的敌人抄捷径，抢占要隘堵住纵队通道。纵队腹背受敌，处境十分危急。戴元怀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带司令部通讯班，用短枪阻击包围拢来的敌人，以吸引敌人之火力，掩护纵队钻进大雾笼罩的观音井山顶。从新庄湾水竹林下鸡板山，进入威信县境内。戴元怀和通讯班战士十余人在掩护纵队突围的激烈战斗中英勇牺牲。李桂洪看见丈夫戴元怀中弹倒下，要冒险冲上去抢救，被战士拉了回来。纵队撤离后，敌人残暴地剥光烈士们的衣服，砍下头颅，拿到石碑、建武等场镇悬挂，藉以恐吓群众，并向主子邀功请赏。敌人将戴元怀同志的头颅悬挂在建武东门城楼上威吓百姓。为此，当地群众便把东门改名“元怀门”。现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每年清明节，均有不少群众来此悼念戴元怀烈士。

第二位牺牲的将军——徐策

一九三五年七月十二日，纵队经天蓬寨，游家坡梁了来到威信重镇长官司，准备开往石碑口去打兴文建武城。长官司地处川滇边境，四面环山，旧城座落在河边坝子里。是夜，为防敌人袭击，以一个排驻守在后山上，其余部队在街上宿营。纵队行踪被民团发现，一面派队骚扰，一面派人到叙永大坝向川军通报。周化成闻讯，连夜带领川军联团赶至长官司附近，纠集五区民团，埋伏于纵队必经之路观音塘的山梁山，构筑工事堵截。十三日清晨，纵队向石碑方向前进，行至山腰，突遭敌人截击。起初纵队以为是民团，只在路旁还击。由于地形不利，纵队两个支队六个大队挤在一起，难以展开。敌人居高临下，在山上向纵队强烈扫射，几名战士死伤。这才探明遭遇到的是周化成的主力。敌人占据松林高地和左右两侧山头，形成一条封锁线，两侧又配有地方民团堵住去路，纵队伤亡不断增加。徐策分析敌情认为：这一仗，打，对我们不利；不打，我们已进入敌人的伏击圈，很难撤退。于是决定，打，把敌人打下去再撤退。陈宏(参谋长)上去指挥，令一支队攻左侧山头，二支队攻右侧山头，同时发起冲锋。大队一级干部轮换着上去，带领部队一次又一次猛冲，夺取了下面的两个山头阵地，把敌人逼到后面山上，躲在战壕里，纵队很难施展兵力，加上弹药欠缺，只好沿着松林冲上去，同敌人拼刺刀，几次冲锋，纵队死伤了七八十人，伤员不断抬下。陈洪负重伤，来不及抢救被周化成部抓去(后被押解宜宾监狱：同年十一月一日英勇就义)，副政委张凤光中弹牺牲。徐策见此情景，激起满腔怒火，号召部队为死难烈士报仇，不战胜敌人决不下战场。他亲自上前指挥战斗，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在率部队冲锋时，不幸身负重伤，警卫员把他背下来后，他还说，一定要在此消灭周化成。当即指定余泽鸿接替他的一切职务。余泽鸿指挥部队拿下最后一个高地，给敌人以重大杀伤，逼敌撤到山背后，便下令抬下伤员，迅速撤离。纵队到达蚂蝗沟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正准备宿营安置伤员，又遭滇军突然袭击。指战员们又累又饿，突然与敌遭遇，情况不明只得往山上转移，这时敌人用机枪封锁窄的街口河边，部队又遭重大损失，两名大队长英勇牺牲，十多名受伤被俘。徐策在长官司腹部中弹受重伤后，流血过多，用担架抬至萝卜坳碾子湾，敌人追上来　，遂将徐策残酷杀害。当地群众将他的遗体葬于牛角丘。

第三位牺牲的将军——余泽鸿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五日，游击队余部百十人在长宁贾家湾召开特委会，将一百余人分为两个支队，余泽鸿、刘复初为第一支队，刘干臣，龙厚生为第二支队，会后刚离开贾家湾，二支队行至炭厂即被敌人打散。敌人抓到了二支队的人，通过口供，知道余泽鸿、刘复初所率一支队的行踪。长宁民团即倾巢出动，与一支队激战于古宋泥溪漕，一支队干部战士伤亡很大。十四日夜，余下的三十几人宿碗厂坡对面的牛厂　坡大坪上梁海明家。经过近一年的浴血战斗，纵队伤亡惨重，特别是中央留下的干部战士大部牺牲，余泽鸿同志痛苦得流泪说：“我把队伍带垮了，上负中央重托，下对不起牺牲的战友”。叛徒王逸涛多次派人劝他“投诚反正”，他严辞拒绝，坚持了极其艰苦的斗争。在纵队处于最低谷时，余泽鸿同志内心复杂，十五日凌晨，在梁海明家用手枪自杀。余泽鸿的牺牲，指战员和房东万分悲痛，将余的遗体裹好，待夜深才掩埋在梁家屋侧的麦地里，埋好后又原封不动将麦苗移栽上，使人看小出痕迹。这时发现医生张笃弼叛逃，纵队便立即转移。张笃弼逃下山去海子湾碗　向保长陈绍伯自首，交出手枪。十六日，保长带张去板桥乡见李品三。李即率保安中队十七日赶到碗厂坡，逼梁家交出余泽鸿的遗体。梁海明一家受尽拷问未向敌吐露真情，最后在麦地里挖出余泽鸿的遗体，经张笃弼确认后，李品三大喜狂叫号兵吹号“庆功”。随即强迫农民绑“滑杆”把遗体抬到江安县城，向上司请赏。《新蜀报》有长篇报道和图片。

第四位牺牲的将军——刘干臣

一九三五年底，那是一个严酷的冬天，敌人疯狂“会剿”，纵队连连失利，形势非常险恶。此时，余泽鸿牺牲，纵队又失去一位主要领导人。严酷的现实摆在纵队面前，纵队撤到古宋之踏水桥，三位特委成员紧急研究决定：由李青云、刘复初带部队上江、长、兴、古四县边界的连天山隐蔽休整；刘干臣因负重伤，不便随队行动，由刘复初出面联系留在东坝杉树湾养伤。十二月十七日凌晨，刘干臣从杉树湾爬到背面的坡林里暂蔽，发现敌人在搜山，于是又折回杉树湾，此时房东已关上了大门，刘干臣只好到碾房里暂蔽，这时穆肃中和李品三的保安队从三面包围上来，刘干臣见此危急情景，射出了三发子弹与敌拼搏，为了不落入敌人之手，最后用左手将那支左轮手枪里余下的最后一发子弹击响。壮烈牺牲于杉树湾房东高家的辗房头。这位红军新编师师长，在纵队历任第一支队长，纵队司令员等职。因在战争中失去右手，用左于打左轮枪，故外号“刘左左”“刘独手”。

保安大队副李品三，将刘干臣的头颅割下，先是挂在东阳场口的黄桷树上示众，然后由古宋别动队的徐明高派人将“刘左左”的头颅运刚古宋，挂在大操场木制足球门框上，用纸写了“匪首刘干臣”几个大字以恐吓群众。后来不知谁将头颅拿去葬了。

敌人为了找刘干臣留下的文件和红军游击队的名册，派人到杉树湾屋前屋后，翻箱倒柜，把地板挖烂，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为了缅怀这位刘左左将军，及后来在解放兴文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烈士们，兴文县人民政府在烈士陵园立了革命烈士纪念碑，让后代去悼念瞻仰。

第五、六位牺牲的将军——龙厚生、李青云

龙厚生原是中央红军三军团x师特派员，成立川南游击纵队后，任特委委员、特派员、宣传部副部长。洛柏林会议后，任纵队司令员，特委委员。

据老游击队员介绍，他沉着寡言，面容和善，常在军事政治会议上对敌情作准确的分析并作出相应的决策，因此威信很高。在游击队最后的艰苦斗争日子里，他成了第一决策人。他在苏区反“围剿”的斗争中一手受枪伤致残，手指不能屈伸，外号“龙抓手”。

李青云，湖南人，原是国家保卫局师级干部，在游击队中曾任特派员，特委委员，参谋长等职，讲话诙谐风趣，作战身先士卒，指挥有方，闻名纵队。

一九三六年冬，红军游击纵队已到了最严酷的斗争阶段。龙厚生，李青云同志带红军游击队十余人，在大雪山隐蔽时，滇军与川军协同前来“清剿”，天天搜山、跟踪很紧。纵队领导研究，认为不能在此久留，若回川南，仍不能摆脱重围，又难以隐蔽，决定转移到有统战关系的水田寨。龙厚生率领十多名战士来到水田寨，找到地方游击支队长艾宗藩，由艾安排分散隐蔽。特派员李青云被藏在附近的山洞里，由艾派人送饭照应。后被民团总指挥孔臣云带队“清乡”，李青云同志被清乡军追捕时，英勇跳岩牺牲。后由当地农民将遗体葬于草坪上，与曾春鉴合葬一墓。

一九三七年一月，艾宗藩有事离开水田。这时，地霸郑谷香与郑耀东等人密谋，派人到干沟将龙厚生、曾春鉴、刘少成等人抓捕。缴了武器，绑送到山上残酷杀害。郑谷香将龙厚生的头，曾春鉴的左手砍来悬挂于水田寨街上“示众”，还把龙的私章交与滇军田营。从此，人们就叫龙厚生牺牲的地方为“龙抓手湾”。当地农民将龙的遗体葬于草坪上。

解放后，当地人民将烈士之墓重新修葺，年年拜扫不绝。

以上资料源于(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斗争史》

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叙永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

纵队司令员刘复初回忆录

（本文载兴文掌故一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