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加蓝的马车
曾经多么荒凉而盛怒的青春。我终于明白,其实结局,早就在我们中间兹长,只是,我忘了,庞大的的梦想,也会把爱情挤压得千疮百孔。终究,是无法抵达相同的终点了。是的。无法抵达。永远。可是,恩凉,我依然,会把祝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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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我开始知道,有一种人,注定不属于自己。因为他的梦想太遥远。
记不起和恩凉是如何的相识。仿佛久远之前,他就嵌入到我的生活中。他站在空旷的绿色操坪上大声地喊:尹恩凉爱林加蓝。那么大声,引得全校很多女生都来围观。
高三时,与恩凉看过一场电影。重庆的小投影场。两个人挤在情侣沙发上,那部外片我忘记了名字,只记得,那辆马车,载着公主,抵达王子身边。白纱裙子,加宽的马车,红色的地毯,英俊的王子。
我转身对恩凉说,你会不会用马车来娶我。他语带戏谑,如果你能把自己变成公主的话。我会考虑考虑。呵。他靠过来,在黑暗中,吻我的眼睛。脸上有一贯的霸气和自负。可是我想,他是喜欢我的。那年开始,我的幻想中,便时常出现一辆马车,属名林加蓝的马车。
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坐在里面,朝遥远的未来张望,并看见那个,我爱的王子,恩凉,只是尹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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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考到同一所大学。未来似乎朝着即定的方向缓慢地奔走。是2002年的上海。空气特别潮湿。那一季的树叶,也落得特别早。恩凉穿白毛衣,牛仔裤等在宿舍区的一排梧桐树下。每个周未,他都会等在那里,已经形成我们两人的共识。
先去川菜馆吃火锅,再打算到一些有特色的小店里去购物。为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选生日礼物。有家小店的装修特别漂亮,里面的物品,大多在别处找不到。年青的售货员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们是店主旅行时精心在各地淘的。她的口音我听得出。我就用方言跟她聊。得知她是替人打工,店主也是重庆人。正说着,一个穿肥大绿色格子衬衣,牛仔裤的女子,慵懒地走进来。
什么事。她问。
你的小店很特别。我用方言讲。
呵,每次旅行,看到很多漂亮的东西就想买,买回来后才发觉,其实并不需要,所以就开了这家店。想把我喜爱的东西,也拿出来同更多的人分享。她走到我面前,确切地说,是走到恩凉面前。
我看见恩凉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其它。
后来,我们聊了很多家乡的特色小吃,哪条街道又折迁了,哪所大学又和哪所大学合并了。聊得很投机。在她的推荐下,我给朋友选了个景泰蓝镯子。顺便为自己买了对耳钉。从始至终,恩凉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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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就是白素。重庆女子。长发,肤如霜雪,我总是觉得她有双婴儿蓝的眼睛。有空的时候,我会到她的小店看是否有新的货品到。恩凉一直拒绝同我来。有时白素在,有时不在,看店的售货员说她又去旅行了。是去罗马。回来讲给恩凉听。白素真是个独立的女生。也不过23岁的样子。很多地方都去过。听说她父母都在英国定居。恩凉便附和着笑,是吗?这样的女生,肯定很高傲,你以后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恩。我说,我不会和她主动联系就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一个月后,白素发短信给我。
我们在真锅咖啡店里见面。昨天刚从罗马回来。她说,我又买了一些漂亮的东西。玩偶,耳坠,项链。她把一条项链放到我手上,这条送给你。她说,罗马真美,走在街道上,就仿佛置身于中世纪的欧洲,还有马车呢,加蓝。以后你一定要去。
面前的咖啡一直都没有喝。两个聊得忘情的女子,脸上堆积着笑容,也许还有梦想。而我的梦想,只是想坐在马车里,身边有尹恩凉。就够了。平凡而简单。是的,简单。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简单的东西,也不是一个人就可控制得了的。因为简单里,包含着爱便复杂起来。
送我回来的路上,她隐晦小心地问我和恩凉最近怎么样。我说很好啊。你们肯定能恩爱到老,呵。她用力地捏了下我的手,继续说下去,爱情要讲技巧,所以,你要好好的抓紧恩凉。抓紧他,男人是经不住诱惑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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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我和恩凉都面临毕业。他面前的选择突然多起来。考研,或者出国。或者是去一家有前途的大公司工作。他说,加蓝,我很小就想出人头地,想有自己的公司,想让我的父母过得气派一点。还想去世界各地旅行。拥有很多很多的钱。最大的梦想,是在英国定居。他所讲的这些因素中,唯独没有把我考虑进去。他没有想,我只是需要,他在我身边。哪里都行。只有要他。尹恩凉。
不知道是不是毕业临近的心理作用,顿觉和恩凉也疏离了。时常见不到他的人。发短信给他说在忙。偶尔在一起,他也总是在把弄手机,短信一直响个不停。
心情烦躁。我便走到白素的小店,里面人很多。售货员说白素不在。她显然有些吃惊地问,你不是和她们在一起吗?
我说没有。便走了出去。最近这一带的建筑在扩建,马路上到处都是灰尘,我把手抚到嘴巴和鼻梁时,瞅到了对面咖啡店里的恩凉,还有白素。
也许一百个女生里,有九十九个会把眼睛定在那扇玻璃上,而当时,我所做的,却是连眼睛一并抚上。转身离开时,我放下手,满手潮湿。抓着满天的孤寂,还有一种无处可诉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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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动生色。也许我们三人都在比道行,看谁道行浅,便把真相推到悬崖边缘。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想失去,所以怕先开口,便迎来一地的碎片。
还是白素先沉不住气。我在公用浴室的化妆镜前站了很久。我想,如果她突然把真相剥给我看,或者她求我原谅,我要怎么说。
白素,你在撒谎,不可能。你们太残忍了。到现在才告诉我真相。
或者说,白素,我很爱恩凉,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
还是收拾一些寂寞的尊严,黯然退场。
我在那面大镜子前,独自学了良久后,才忐忑不安地去赴约。
原来我真的很久没有见到白素了。应该有半年多。刚开始,我们都都觉得没有话要说,便只是盯着咖啡杯上的图案,各自思索,该要如何开口。
加蓝,她说,我没有想过要爱上恩凉,真的没有想过,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至从和你们认识之后,我和他一直有交往。发短信,电话,或者上网。我以为自己会冷静从容。她紧张地看了我一下,继续说不去,我曾经暗示过你要抓紧恩凉。开始,我只是劝他对你好点。后来,我也弄不清楚,是不是爱上了他。现在,我却能肯定,我在爱。原来,爱情,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如果可以重头再来,一定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我们在一起六年。六年的时间,都过来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感情是说不爱就不爱,说放手就放手的吗?
我只是不想继续欺骗下去。也许,尹恩凉会给我们答案。最后,我们把决定权留给了尹恩凉。
那天,我和白素,像两个隐忍而感伤的孩子。可是,谁都没有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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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宿舍窄小的单人铺上,头疼欲裂。而我想,我和尹恩凉的六年时间,是能抵得住一年的诱惑。况且,我是那么,那么爱他。承受不起失去。
半夜被恩凉的电话吵醒。从六楼的窗口望出去,看得到尹恩凉的影子,站在梧桐树下。我穿好衣服,下楼。熟悉的台阶,踩的时候,突然就开始难过。
加蓝,可能毕业后,我会选择出国。和,白素。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想去英国。你一直知道。那是我的梦想。我最近总是睡不着,我知道,你会难过,而我也是。我想我应该向你解释。他说话时,我看到他的眼睛,很潮湿。也许,这个男人,是爱过我的。是的,是爱过。而不是爱。
我抓着他的手问,是不是我哪里错了。哪里做得不好。
你很好,一点都没错。是我跟所有庸俗的男人一样,选择了一条最捷径的方式来达到梦想。我不能放弃。
我们真的,不能再一起走下去。他想了半天,终于说出来。
我的十指冷得交缠在一起,心更冷。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我知道,这就是结局了。
曾经纯良的恩凉,在重庆的小投影场里,偷吻林加蓝的尹恩凉,他终于,勇敢地,把背叛的姿态呈到我的面前。他终于残忍地,用一句话,便否定了我的梦想。我只听到风的声音很响亮,还有寂寞掉在地板上的声音。绝望,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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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声都很大,地上堆积了满处的落叶,原来秋天真的已经过去了。也许,终有一天,我还是会抵达罗马,坐上那辆叫林加蓝的马车,奔向我的王子。只是他不是尹恩凉。
终于爬到了六楼。我倚在一面斑驳的墙上,开始纵声大哭起来。闭上眼睛,仰起头,我仿佛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校园空旷的操坪上穿梭:尹恩凉爱林加蓝。
可是,再也没有那个人。只有我兀自地似笑非笑。是的。是的。我其实是想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的爱。而最终,我都没有说。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至少不说,我徒留了一些寂寞的尊严。
原来,林加蓝的马车,不一定是到达既定的彼岸。是的。在时间的变数和无穷反复中,终点,已经折了千百回。那么,结果,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温暖,平和,淡定。也许。恩凉。即使这样,我还是会给你祝福,因为,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爱,是放在了你那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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