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不是把你错过，而是在我们年轻的心里，你弄丢了我，我弄丢了你。我们终只能在各自的空间，听细水缠绵的歌。无风无月。　

一　

我如同一只悲哀的驼鸟。　

17岁某个冬天，看着自己暗恋已久的男生，成了别人那里的风景。他在图书馆，为我占座。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看正从外面经过的我。他与我最近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一直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最后的最后，才知，暖昧原来也有假。他的喜欢，已对别人开口。　

我坐在窗台上，对着整晚的夜空流泪。无人可诉。没有开始，便已灭于骨缝中的疼痛。　

洛美与我不同。她是这所小镇高中，人尽皆知的美女。每个人都知道我是洛美的死党，却无人知我的名字。　

也许我在所有与洛美有关的时间里，都只是充当一个名词。只有柱子。他坚忍而执着。他说，当耳，多少年，我都会等你。我不会放弃。　

在所有人把我当忽略品时，惟独柱子，把我当一枚会发光的金子。他在另一座城市。一座注定与我遥隔相望的城市。　

洛美说，当耳，那根木头，迟早会把你给毁了。洛美对柱子的第一评价，就是他不够优秀。既不帅，也没钱。他是与我们两个世界的人。　

我想洛美说得对，这样的男人，不是我所爱。　

我爱的，已经爱上了别人。可是，我要再爱上谁呢。　

二　

大学，像一座无底的城堡。有人毁灭，有人前进。那年，我梦想的大学，与我终是无缘。　

在现实中，我一直是个失败的角色。暗恋失败。学业失败。　

也许，上帝安排我走一遭，不过是为了陪衬林洛美的优秀。大学，我依然摆脱不了与她同校的宿命。我们在三流学府里，作些无谓的抵抗与挣扎。　

时间，像流水，哗啦啦，就过去了。　

网络开始盛行时，我们整了部台式电脑，放在窄小的四人宿舍。无聊了，便几个人围在一堆，与虚拟的某堆id展开口水战。　

后来，众多的id中，选了个最优良的出来。因我打字快，于是，负责聊天的任务，便交给了我。她们负责想些新的损人的招。　

偶尔也有与他认真的时候。比如半夜睡不着，想找人诉心事，而他又正在。没了白天的浮躁，我们就像两颗早已熟知对方的灵魂。依靠手指，获得可怜的温暖。　

我跟他讲高中年代的暗恋。我说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呀。他就说你忘了你忘了你忘了吧。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说问名字多俗啊。于是，就都不问。　

有时，我与他聊，有时，是洛美。因我和洛美用同一个id，他断不会想到，网络的这端，其实是不同的两个人。　

洛美说，反正只是聊天。他不问，你也就不要去说。就让他误以为好了。你问得太多，他会自作多情的。我想想也是。　

渐渐习惯半夜的对话。直抵灵魂。他说，我想你。我说，我也是。他问，你认为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我说在欧式建筑的前面，听它的钟声，敲到第十下。他问，然后呢。然后我就掉头走，不回头。他就发笑脸过来。　

彼此把暖昧演绎得天衣无缝。我想告诉他，我的想念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早晨起来，看到坐在电脑前的我，洛美关心的叨唠，晚上又聊到几点啊，还是跟某某某聊？呵，要注意休息。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id再也没有亮过。我寂然的对一个灰蒙蒙的头像，像多年前那个坐在窗台的夜晚。依然无人可诉。　

三　

我在蛋糕店的小铺子里等。隔着玻璃，看洛美和一高个男生朝这边走来。　

我把冰可乐一口喝光。径直走到她面前。行呀，洛美，交男朋友了，到现在才告诉我。　

她笑着说请吃饭当作陪礼。男生是高年级的篮球队员。有很好听的名字。夏冬蛰。洛美说他是一条埋伏在冬天的虫子。　

我就是搞不懂，平时口无遮拦的林洛美，居然也会把一个男生掩饰得那么好。不露风声。也许，爱情，真的能令一个人改变到你不认识。　

不久后，洛美兴致高昂的搬出去。她说，当耳，你不要太想我。我这次是投奔幸福的港湾去了。你也好自为之吧。他们正式同居。　

洛美走后，我庆幸终于可以不用做她背后的名词。但我依然没有找到爱情。似乎，爱，已成了与我绝缘的物体。我不能想，不能碰。高中时，我暗恋一个人，他却成了别人的。到大学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令我心动的，不料突然就消失。　

四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　

秋天的时候，洛美回宿舍找我喝酒。她喝了很多酒，已有几分醉意。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她说当耳，其实你认识夏冬蛰的。你们在很多个晚上，都有聊天。你记不记得。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一直知道。所以，我从不告诉你，夏冬蛰就是那个id。　

我捂住耳朵。没有再听下去。一切，都很明白。我们，原来爱上的，是同一个人。只是，洛美的骄傲，使得她比我勇敢，她是成功的那一个。　

我永远只是丑小鸭。在阴暗里缅怀一段又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即使没有洛美，他依然会爱上别的女生。我不怪洛美。反正夏冬蛰从来就不曾爱过我。那么谁爱上他，都不关我的事。　

五　

时代广场每年都会有倒数活动。　

洛美在我右边。冬蛰在洛美的右边。她永远都是被捧在中心的公主。我们站在人潮涌动的广场。扬着澎湃的脸。像虔诚的孩子。　

楼顶上，烟花四绽。人们欣喜的朝同一个方向奔去。在此途中，洛美与我们走散。为了不被分开，冬蛰牵起我的手。彼时，那晚最美的烟花，像一圈永远也散不尽的环，空中，有那么美那么暖的花。　

洛美还没有来。我们发短信给她，说在花坛边等。　

我一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像等了很久那样，等着一个人，来握住它。　

我说，烟花绽放得真快。　

是啊。就象爱情。美却短暂。他的话里，透露着轻微的无奈。　

他说，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　

那一刻，我真想告诉他，一切的一切。但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依然不爱我。在美丽的林洛美面前，我注定是被打败的那个。最重要的是，他爱的是洛美，不是我。　

于是，我说，我是洛美的朋友啊，你爱她，所以她的朋友，就不会觉得陌生。　

他说，是吗？是吧。也许。就笑。　

彼时，洛美找了过来。我们迅速把手松开。我看着洛美，自然的把手放到冬蛰的手掌中。　

此时，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接到柱子的电话。永远的温文懦雅。他说，当耳，新年快乐。像轻柔的风，很舒服的感觉。也仅是很舒服。不会有任何排山倒海的激烈。　

可是，那天，在冬蛰面前，我却说，柱子，我很想你。很想你呀。　

洛美和冬蛰同时，扳过脸来问，你交男朋友了？　

我说是。还没有告诉你们，我打算接受柱子。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的眼泪，突然就要流下来。为了不让他们看见，我拿着手机，一直没有放下，兀自地对着话筒说，柱子，我想你。柱子……　

其实，电话早已挂断。　

六　

春节过后。我成为柱子的女朋友。洛美偶尔会来宿舍。她说，当耳，你其实可以选别人的呀。我转过来，看她。　

洛美，你认为我有其它选择吗？我爱的人，都不爱我。即然这样，为什么不选个爱自己的人呢。　

她就不再说话。　

她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当耳。　

我想告诉她，真的不需要自责。感情，是不可勉强的。在三人里，最多余的那个人，本来就是我。他们相爱，他们相爱，就足够。　

八月时，洛美抱着我竭嘶底里的哭。她与冬蛰分手了。她说，我恨他。　

我问他们分手的原因，她却不说。我也不再问。　

从此，洛美开始和不同的男生约会。像一株凋落的花。她穿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为什么他不爱我。为什么他不爱我？　

洛美在每次聚会里喝得大醉时，嘴里叨念的名字，依然是夏冬蛰。只是夏冬蛰。　

七　

大学的第四个冬天，到了。　

那天，城市下起了雪。我穿白色宽大的羽绒服，正准备去车站接柱子。洛美叫住我。　

是在仅能容纳四个人的蛋糕店铺里。　

洛美如同受过重创的动物，始终无法复原。她说，当耳，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冬蛰当初与我在一起，是因为他认为我就是那个半夜与他聊天的女子。他爱上的，是那个女子，不是我。也就是说，他爱的，其实是你。这些只有我知道。可是我不说。我想，他总是会爱上我的。　

他与我在一起，经常提及你。他偶尔怀疑，那个女子就是你。可是，我不给他验证的机会。也许，他已知道，那个就是你。　

后来，他要分手。因为怨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爱的人是你。我也不会告诉他，你一直爱他。　

我听着这些，就像听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情节。可还是忍不住籁籁掉眼泪。　

冬蛰快要去纽约了。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我不想我们永远都看不到他。当耳。洛美脸上的妆，稀哩哗啦。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和妥协过。　

我赶到冬蛰的楼下时，已经人去楼空。同住的人说，他前两天去纽约了。听说过段时间，他家人会移民到那边。也许就不回来了。　

当晚，我问柱子，你会娶我吗。他说会。我说那我一毕业，就嫁给你吧。　

八　

结婚前晚，我再次用那个公用的id上去。他的头像依然沉在水底。可是签明档的文字，让我的心隐隐疼起来。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半夜时，我说想她。也许，她不会相信，我的想念是真的。时代广场的烟花下，我牵了她的手。我始终没对她言喜欢。我知道她会拒绝。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她好友的男友。纽约的广场里也有一面大钟，我总会站在那听它敲到第十声后，便转身离开。这个习惯，是从我失去爱情以后。　

我在黑暗中，放纵的流出眼泪。我知道，这是最后，为自己的爱情而哭。然后，我轻轻按动鼠标，点击那个名字，按掉删除键。一切，原来可以这样来结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