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孩家住山区，出门不易。那只黄狗正觊觎饭篮里的食物？不，他是警告院子里的鸡鸭不准过来，靠着饭篮的竹筒装的是水还是酒？多半是酒，虽然这家人过得十分清贫，但自家酿的谷酒还是有喝的，爸爸饭饱酒醉，继续干活才有劲儿；家门口堆着包谷和柴捆，从屋梁垂下几串吹干的野味，窗户还是那种古老的格子样式，门槛很高，锁门的铜锁也很高，女孩得站在椅子上并踮起双脚才能锁门——我有点担心女孩稍不留神摔倒，摔了自己无所谓，摔了家里的命根子祸就闯大了，爸爸会骂她。

爸爸在地里赶农时，中午由她做饭、送饭，她还得背着弟弟一起去，她会不会觉得很委屈？不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有饭吃有衣穿就不错了，她觉得她就是这个不好不坏的命。夜里，爸爸坐在院子的磨盘上借着月光编竹筐，如果看上去高兴，她也会凑近撒撒娇，但一旦面对襁褓中的弱弟立刻转换了角色，从一个小孩变成了懂事的大姐姐、小妈妈，她要为起早贪黑的爸爸分忧。

两个孩子的妈妈呢？爸爸说她死了，未必，也许改嫁或随人私奔，谁知道！

(2)

弟弟在摇篮里睡着了，趁着这工夫，女孩出去割草喂牛，适才她在小溪边撩水洗脸，看见水中有一只漂亮的大鸟惊起，她连忙起身，只见大鸟斜着翅膀飞向山里，不知下落。黄狗朝天汪汪汪，女儿是妈妈贴身的小棉袄，更有心灵感应，她涉水向前奔扑，哪里赶得上妈妈，她不信爸爸的说法，妈妈没有死，夜里肯定栖息在附近一棵树上，她的眼光时时刻刻盯着我和弟弟！

女孩没能找回妈妈，急得掉了眼泪，不得不背起一筐草往回走，弟弟说不定醒了，正哭得声嘶力竭，太阳渐渐西沉，一会儿爸爸也该收工回家，可是她的一只脚丫子被地上讨厌的刺儿扎了一下，她坐下拔刺，痛痛痛，妈妈妈妈！黄狗关切地凑过来瞅瞅，但没有手帮不了忙，不要以为他不通人性，他通而又痛，天天满山转，寻觅女主人的踪迹，他好可怜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爸爸——

日子如同日出日落总得过下去，不必忧虑，孩子终将长大成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这家冷锅冷灶，失去不少人气，但我突然发现女孩背后草上有三朵小黄花，我宁愿相信，那个女人没有飞远，她会在今天或明天午夜梦回时飞回自己的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