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春天的傍晚,阳光依旧很饱满,像不忍离开似的,把余辉撒满半边天空。
风,似乎是春天的另一个伙伴。暖暖的风吹拂着,吹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一个身影走在林荫道里,伴着碎碎的余晖,以及脚下沙沙的树叶声,影子兀长而显得一丝落寞。
春天的手很温暖,让她想起一如妈妈温柔的手。她在走着,毫无目的地漫走,头发松散却不凌乱,一身运动服及脚下一双泛白的帆布鞋,让人不禁想到是在校的学生。街道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风时不时地吹着,像在陪伴她。忽地,一样东西停留在她眼前,她好奇地伸手抓过,原来是蒲公英。柔软的毛搔痒着她的手心。心突然咯噔一下,仿佛有某处柔软了。抬头看见,好大一片蒲公英,茂密的似春雪飘落,又似樱花烂漫,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出不一样的绯红。
远处的太阳还在依依惜别,尽管颜色已褪去大半,但还留下一点温暖的色调。几只燕子在空中盘旋了几下,相互嬉闹着,欢快地飞回家......
蒲公英也会想家吧,只是迷失了方向。摊开手掌,轻轻凑到嘴边,轻吹一口气,目送那飘向远处的蒲公英......
回到寝室已过了吃饭时间,同宿舍的姐妹们都各自忙着,没有一人关心她是否已吃过晚饭。她太安静,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宁静。除了奋斗于题海之中,就只有那条常走的街,很少有她熟悉的,也很少有熟悉她的。
她想回家了。当她有这种想法时,宁静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努力地想要忘却,可这个想法不但没消散,反而根深蒂固,渐渐地一点一点吞噬她的意识。
当其中一个室友收到一个家中寄的一个包裹而兴奋不已时,她想回家的决心更坚定了。
就这样,简单的只拿了一件外套,背上帆布包,坚定地踏上归途。她坐在车上保持一个姿势,很久。托住腮帮,两眼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像是无法看透的深渊。当列车启动的瞬间,宁静的心突然怦怦的跳动着,她觉得惊讶,自己竟还会怀念那个地方。 这个城市热闹,热闹得让人想到''灯红酒绿''这一词,但热闹不是她的。
室友们第一天对宁静的夜不归宿不以为然,但两天,三天她还是不在,大家慌了,这才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几天不打扫的寝室变的脏乱起来,宁静虽不爱说话,但她的笑脸让人看了特别舒心,可她现在在哪呢,大家不免焦虑起来.......
不知不觉,她谁着了。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经常出现一个画面:一个满嘴胡茬,佝背的男人追着骂她:....你这么多年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我看你有什么本事......她一惊,不觉泪已满面。记忆是残破不堪的,她只记得自己发誓不出人头地就不回去。可现在她竟然食言了,风撩起她的长发飞舞,也将她的思绪引向远方。那个昏暗的早晨,屋外狂风肆虐,屋内争吵不断,她砰的摔门出去,头也不回地喊到:"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李宁静,不是吃干饭的,不成功我就不回来。''.......
想到这,她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她一直倔强的忍着,倔强的不写信,倔强的只报平安,听到那头有他的声音,连忙将电话挂断。可是她真承受得住吗?室友中有父母阁三差五的送东西来,而她借口溜出寝室,内心的苦楚是无人知晓的。
外表宁静,内心却无法平静。半工半读熬坏了她的胃。那是倔强的痛,如同万千蚂蚁侵蚀,一点一点蚕食她的胃。痛却哭不出,或许,真正的悲痛是欲哭无泪吧!
明明说好不回去,但瞬间做出的决定,让她连唯一关系好的师兄也未提及,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里至少还有些值得怀念的东西,至少还有母亲,她这样说服自己。
车终于到达了。
她小心翼翼地踏在这片土地。那个自己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现在就在眼前。自己也说不清多久没回来,很久了呢!还是那个村庄,还是那条坑坑洼洼的山路,还是那个破旧的,她只认为是个名词的“家”。她小心谨慎地四处走走,寻找旧日的气息。忽然,一个佝偻的身影颤巍巍地撞了出来,喊道“宁静”,宁静连忙闪到屋后。见没人,那人落寞的杵在那发呆。接着传来一个女声:“你幻听了吧,她自从那次离家后就再没回来过。”"是吗"他像是在自问自答,“是啊”。那人转过身,宁静发现她苍老了许多。那人自顾自地说到:“都是我的错,她性子倔,我只想挫挫她,谁知......她不要怪我才好。”他说到一半竟哽咽起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那女人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宁静她爹早逝,要不是你,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怪只怪那孩子太倔,你要不这么做,她日后怎么会有出息。”听到这,她一怔,原来自己“恨”的人竟是爱自己的,是自己错怪了他,怪只怪当初太年轻,世上的父母哪有不疼子女的,即使只是“后爹”。她轻轻在心里唤了一声“爹”,默默离开了。
心结解开了,天空变得开朗起来,恨一个人需要花太多力气,她不想也不值得为这浪费精力。蒲公英有了方向就能更坚定地向前飞翔。
这是一片开满蒲公英的田野,她拿着大学录取书跑来,对面是笑容满面的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一起。
未来多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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