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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都找到了工作，在别人看来是很不稳定很不体面的工作，他们却一副得意的样子，至少总比没工作强吧。

非凡到一家公司做事，招聘的时候说是编辑工作，可基本上非凡三分之二的工作时间都是在外面跑业务，拉广告。因为老板说了，没有广告费用，怎么编书？这理由充分得让人无法反驳。岩子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说是搞行政工作，其实与卖东西差不多。他负责市场工作，搞促销活动，这个城市里无论什么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有他们的售卖点，当然他是负责人。只是他的工作也与文学无关，只与数字有关。比如今天卖了多少货，剩余多少货，应得多少钱之类的。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带着一个计算器。非凡和金世就经常耻笑他说，幸亏你是生活在现代，如果再老一点的话，你得天天背着一个大算盘，那才叫风光呢。岩子却不以为然，反而骂非凡和金世：“没常识，还用算盘的时候，我们公司的产品还没打入中国呢。笨！”金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他到一家美容公司上班，搞点策划，当然也与推销有联系。他却死不承认，他说：“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与客户直接接触，我是终端服务。终端服务知道不？”“妈的！不就是多接触了几个美容院的老板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终端呢。”非凡当然不服气。

他们住在这个城市的城中村，各据一角。本来他们是打算一起租房子住的，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没租成。

工作后他们仍经常往来，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在一起。毕业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很少谈作家，谈文学。他们谈女人，说钱。他们都长大了，可他们没有钱，没有女人。因此他们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以钱，以女人为中心话题，当然也离不开香烟和啤酒。

他们的生活第一次波折是在两个月后。

非凡到公司上班，按了公司铁门的门铃。非凡上班的公司是个小公司，是民营性质。因此办公地点也小得可怜，是在一个住宅区的一个单元里。所以单位不可能给每个人配钥匙，因为公司的上下都是别人的家庭。所以非凡和同事去上班的时候，都按那门铃。有一段时间里，非凡对“404”这几个数字特别敏感，常常让他的朋友不理解。那天按了门铃之后，从厚厚的门板里传记来一个声音：“谁？”非凡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时就有一种作贼的感觉，但还是很不情愿的说了声“非凡”，那门就哐啷一声打开了。非凡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还没到齐。老总就说，先休息会儿吧，我们今天开个会。这很正常，他们经常开会，虽然每次开会都没有收到什么预期的结果，但会还是经常开。

上班的时间都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的早会还没开始，因为等一个同事。在他们那种不正规的公司，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但老总却从不因为这个原因而炒掉员工。

他们要等的那位女同事姓李，他们平时都叫她李兔唇。她确实是长着兔唇，那嘴唇不知是动过手术造成的还是天生的，反正他们都惊讶于她那嘴唇，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长那样的嘴唇呢？奇怪的是她也不生气，于是他们想她那嘴唇可能是天生的，她早已习惯了吧。为此曾经有同事问老总，怎么会招这样的人进来，太有损公司形象了吧。老总只笑不答，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谜底。

等兔唇姑娘到后，他们开会了。

老总说：“今天开会，主要是总结我们这两个月来的工作情况，还有检查我们这几位新同事的工作情况，为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大家先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情况吧。”　

于是他们一个一个的向老总介绍和汇报。

非凡的汇报也与同事们的差不多，主要就是：广告没有拉到，钱也没弄到，稿件倒是写了不少，都是些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成绩不大之类的。

最后还是由老总来总结：“总之，我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工作，这么热的天，大家也不容易，大家的这种敬业精神还是很值得肯定的。但是，为什么我们一单广告也没有拉到呢？我想，这可能就与能力有关了吧？听了刚才大家的汇报，我也承认这里面有一定的难度，我们公司确实是小，杂志也没有什么名气，因此我们没有大刊物那么有诱惑力。但我们公司不是代理着一家国家级刊物在本城的业务吗？为什么你们就没有想到把广告拉到那个刊物去呢，那也是你们工作的一个部分啊……”

“谁相信你是代理那家刊物呢？我们什么证明也没有。”兔唇姑娘插了一句。这是很不礼貌的，也是领导最忌讳的。员工们都不禁为兔唇捏了一把汗。

老总的脸上确实不高兴了，非凡还看到老总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就溜走了。他继续说：“关于证明的事，我也正在考虑之中。你们可以和客户说清楚啊，我们绝对没有骗人的意思，你们不是有我们公司的名片吗？如果不行，可以拿我的名片去给他们看啊。好了，我就不说那么多了，我们的工作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我希望这个星期大家都有所收获。散会后你们几位新同事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老总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同事们都感谢兔唇姑娘。因为她说出了大家都不敢说的话。他们公司很小，所办的那份杂志还没出版呢。代理的刊物又是那么的有名，谁会相信，就连非凡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来了差不多两个月了，非凡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公司和那家刊物有过任何联系。所以他们都不敢搬出那么重量级的刊物来吓唬人，如果真的拿出来，只能让别人更加怀疑呢。至于他们老总的名片，上面倒是印着很大的名头：邵ⅹⅹ,　ⅹⅹ杂志社ⅹⅹ总代理，首席记者；《ⅹⅹ晚报》资深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协会会员……可这样的一张名片能说明什么呢？因此他们就感到他们的领导是太不明智了，或者说是太幼稚了，如果一张名片就能换来很多钱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后来非凡就进了老总的办公室。他们在一套四室一厅的套房里上班的，与其说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是一间卧室。

面对面的坐定后，老总就问：“近段工作挺累的吧？”

“还行，累倒是不累，就是这些天太热了。”

“非凡啊，你的工作表现不错，能力也不错，你写的稿子还是蛮有质量的嘛。”

“谢谢邵总夸奖。”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公司是靠广告来养活的，如果只靠稿费，真的不行。所以我们公司的员工都要求有很强的广告业务能力，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但拉广告方面的经验我还是很欠缺的。”

“那没关系，慢慢来嘛。你可以先从你的朋友或者亲戚方面入手啊，让他们在我们杂志做广告，这样既锻炼了你的能力，也增加了你的收入。就算是叫你朋友帮帮忙嘛。”

“可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戚。朋友也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哪有什么钱啊。”

“哦，这样啊……”老总就沉默了。

非凡似乎也明白了，老总就是想拉广告，而且还想从他们这些员工的亲戚朋友身上下手。

老总突然转换了话题：“你试用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吧？”

“还有几天就到期了。”非凡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要尽力在这几天内拉到一单广告，到时你的工资也就有了。”老总的声音很低。

“意思是如果我拉不到广告，我也就没有工资了？”非凡疑惑的问。

“也不是这个意思，是可能只领到很少的工资。”

“哦……”非凡就不知说什么了。

出来的时候，一位同事问非凡怎么样。非凡摇摇头说，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一位跟随老总很长时间的主任对非凡说：“依我们老总的做事风格，工资你是拿不到的了，最多只能得到一点辛苦费。”

非凡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第二天，非凡与老总摊了牌。情况确实如那主任说的一样，非凡拿到了一点点的辛苦费，那点钱还不够交一个月的房租。

非凡出校门后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流产了。兔唇姑娘和几位新同事也不干了，这是非凡后来才知道的。

【待续】　［作者：崖文胜（广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