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准备今天进城给家里置办一些东西，早晨出发前媳妇给做了一碗酸汤面，这是阿牛媳妇的绝活。锅里水烧开，下半把龙须面，捞面前再打进两个荷包蛋，预先给空碗底撒一丛翠绿的蒜苗、辣子油、盐、三勺醋，捞面及荷包蛋出锅进碗，再浇沸汤装满，霎时间一碗青山绿水、云蒸霞蔚的酸汤面呈现在阿牛面前。阿牛好这一口，他觉得人间美食的名单里应该有媳妇的这个绝活，　阿牛知道不善言谈的媳妇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装在碗里，他将一碗的好山好水干净彻底的灌进肚里就是对媳妇恩爱，就好像钟子期的高山流水被俞伯牙欣赏一样。

抹掉嘴上一圈红彤彤的辣子油，半小时后阿牛来到村口公路边的9路公交车站坐车进城。说实话，我阿牛非常不愿意进城，城里规矩大，讲究多，就像给穿惯青衣长褂的老学究突然穿上一套崭新雅戈尔西装一样，观众虽然赏心悦目，可老学究受不了，浑身不自在。城里坐车要钱，不经意吐痰要被红袖标罚款，走路都要踩着斑马线，连撒泡尿都要在规定的地点、交规定的钱数才能解决问题，就跟纪检委双规贪官的程序一样。但是没办法，城里货物丰富选择余地大并且质优价廉，阿牛只好进城执行媳妇的采购任务。

看着公路两边高大的白杨树随着风驰前进的大巴倒向身后，阿牛不顾车上一众嘈杂的娘们一脸庄重想着自己的心事，城里居大不易，洛阳纸贵，这个阿牛懂，咱又不长住沙家浜，城市是城里人的城市，我阿牛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咱尽量简化程序，少花钱多办事，完事尽快走人，不在城里多滞留，不给自己钱扛劲，不给城市添麻烦。

大巴已经开始进城，爬上“翠薇桥”。每次走到这儿，阿牛都不住的摇摇头，感到很好笑。“翠”在哪里?“薇”又在何方!明明是在印染厂的排污沟架了一座水泥石桥，但见桥下臭沫翻滚，两岸黑绿镶边，不息的浊浪窜向郊外，散入广阔的农村天地，就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样，不过是下乡的主角改头换面罢了。

车到城里大十字，一串这样那样的高级轿车在红灯变绿的瞬间，喇叭贼响，屁股冒着粗粗的黑烟发情似的向前狂奔而去，阿牛弄不明白坐在这些乌龟壳里的人到底有多大的事要办，他（她）们不去种地，他们也不收麦子，难道是老婆生孩子还是爸爸就要断气、亦或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要召见，也可能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反正这不是阿牛喜欢的地方，一街的闲人闲车胡乱溜达，空气污浊，尘埃飞扬。

车到终点站人民广场，阿牛直奔主题--------轻纺服装批发城，这个批发城有他们村五个那么大，简直就是人海喷涌，给女儿买了一套运动服、给媳妇买了一件碎花连衣裙、给自己整了一套休闲装，都是现在流行的。好不容易在拥挤的人潮中完成了采购任务，一看手机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有点想尿尿，阿牛挥着一头大汗背着采购任务在人群中合情不合理左右冲撞、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公厕。阿牛纳闷，难道这一城的红男绿女都是神仙，连小便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自动消解了吗!？其实我们阿牛老老在楼外找，批发城的公厕都在商城大厦的楼梯边旁，只不过都让采购任务勾引了明亮的眼睛，忽略了方便之处罢了。这咱们得原谅阿牛同志，毕竟他不常来城里，更没有坐过办公室，没有感悟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找厕所的经验。

阿牛被人群挤出批发城，明显感到下面膀胱压力增强，已经无心悠闲地欣赏街边鳞次栉比的商场、琳琅满目物品，顶着脑袋四处扫描，企图打开人流、商场的缺口，找个遮蔽处“一泻千里，消解一身的膨胀”。记得在初中时地理老师为了说明南极很冷说了一个不知是否真实的笑话：南极科考队员出门撒尿时必须一手拿一个棒子，因为天气极度严寒，尿一射出，冰就顺着尿液的弧线结上尿头来，你就得用预备的棒子敲碎冰弧才能继续完成小便任务。有考据癖的人可以向相关人员查询，阿牛文化不高，只是机械的转摘老师的论述，阿牛这会只感觉比南极科考队员困难千倍，科考队员虽然小解程序复杂，但可以自由操作、任意发挥，只恨自己来时应该背一隔板，在闹市中切出一块天地供自己解压。

阿牛这时开始怨恨起媳妇来，心里骂道：傻婆娘，你一大碗酸汤面可害死我了，干嘛非加那么多汤，诚心算计二愣子。阿牛面皮薄，不好意思问别人厕所在哪里，只凭自己感觉乱闯，说话间，来到一草坪广场边，草茵坡度起伏、花红柳绿妆点期间，阿牛无意芳影，瞥见草坪东北角靠墙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摇曳多姿，郁郁葱葱，快步冲钻入林间，急不可耐的解开皮带，仿佛马上就要实现“兄弟五个，抬炮出城，一阵大雨，收兵回营”的爽快及惬意，家伙还未掏出，突然听到身后"嗳……嗳……嗳……"的*吟声，阿牛循声望去，见一男子爬在红衣女子身上，虽然竹隙间看不到面孔，但女子衣服已被掀起，白亮亮的肚皮及隆起的奶子已经裸露，一对鸳鸯正在陶醉。吓傻了阿牛，心想城里人真是随性，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办这事，就像家里的黄牛一样，发起情来直接上身，不用顾忌谁在场，从容自得，率性而为，但阿牛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不愿破坏别人的好事，避免出现李清照的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事发生，蹑手蹑脚退出竹林中断自己的工作，有力的支持了一场激情燃烧的岁月，虽然只有天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虽然自己的困难空前增加也在所不惜。

阿牛夹紧两条大腿，象贼一样溜到一人高的冬青树丛旁，四面一瞄没有人，赶从裤子前门紧掏出家伙，左腿登在水泥栏上，遮住物件，左右手各扯一枝绿叶，好像忘情的鉴赏黑绿的冬青叶纹，活脱脱一个“依门回手，却把青梅嗅”的造型，阿牛对这个急中生智的智慧十分满意，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创意，正在得意射出一股热流间，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右肩，转头一看发现一个带红袖标的老太太兀立在身后，笑眯眯的观赏自己的造型，紧急关闸，慌乱的将自己的物件塞紧裤裆，提起购物袋准备仓惶向西逃窜。老太太揪住阿牛的衣袖，落下一脸凛然正气，怒喝道：随地小便，交罚款50元，看着往来的人群正在围过来，阿牛感到脸色涨红，羞愧难当，不辩解、不思索、不讨价还价，迅速掏出50元塞给老太太落荒而逃。

哎，农民进城办事真不容易，娘的，反正已经卸载了部分压力，干脆回家办事，离开千难万险的城市，阿牛在心里打定主意。再次夹着双腿，提气收腹踽踽独行到人民广场，看见9路车一进站，以80迈的速度第一个冲上巴士，占领一个座位，将左腿死死地压在右腿根部，防止忍不住的液体外泄，在阿牛千万次的内心咒骂中9路车终于扬起四蹄向家奔驰，有几次中途上下乘客耽误时间，阿牛很想冲上去从皮皮踏踏的司机手中夺过方向盘自己快开回家，但理智战胜了粗暴，只是用手捏紧自己的物件，再加一道阀门。由于思想都集中在下面，车在不平的路上颠了几下，明显感到几滴液体挤到*裤上，阿牛心里一紧，手腿并用硬硬压回了蠢蠢欲喷的热流，我的神啊！快点到站吧，要不然可出人命了，阿牛不由自主的晃动身体以化解部分压力，旁边座位的阿姨说：小伙子，都三月天了，还冷吗！抖啥呢？是不是感冒了。阿牛是是而非的继续摇头晃脑，没有精力理会好心人的关怀。

9路车终于在村边停车，阿牛一手捞着裤腰，一手揪住背着的购物袋向自己家的麦地里狂奔，比刘翔的跨栏动作迅速有效，一跨进自己的麦地，抹下裤子，鼓胀昂扬的物件里一股热流喷涌而泄，好像滔滔的长江将万里的激情欢闹翻腾着*入东海，爽快淋漓，惬意无比，弧形的水柱坚强有力，射倒了一摊麦苗，将裸露出的黄土地钻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洞。再也没有人有权干涉工程操作，阿牛的心完全松弛下来，腾出两手燃起一根烟，任由物件将一天的积压尽情的倾出体外洒向麦田，悠悠的望着旷野，三月中旬田野里象韭菜一样的麦苗在春风中招展，远处的桃花红霞满园，背后村里的丝丝炊烟在袅袅升起，正是农人收工回家吃饭的时间，地里几乎看不到人影，砸着烟屁的阿牛浑身舒坦，心想看咱的厕所多豪华，不比五星级酒店的差吧，它那里有眼前活生生的田园水墨画，阿牛的思绪翩翩飞舞，一泡尿折腾了近三十分钟才完事。

提起裤子阿牛才发现慌张之中将一泡价值50元的尿洒在邻居军子家的麦田里，万分懊恼，肥水哪能流进外人田，气得将军子家的麦苗踩倒一片，还不解恨，又连根拔了几丛麦苗以弥补50元的罚款。阿牛非常郁闷，不就是一泡尿的事，至于罚50元吗？！我只是污染了几枝冬青，还谈不上污染，明明免费给冬青提供茁壮成长的营养，何罪之有？翠薇桥那一沟日夜流淌的臭水不也是“城里”撒给农村的一滩“屎尿”吗？有谁罚过他们的款也！天理不公，盗钩者死，窃国者居庙堂。

老子再也不去城里了，阿牛愤愤的吐出一口恶誓！转念再一想，这几天香港人骂内地人是蝗虫，内地人回敬香港人是狗，也是为一泡尿的事起纷争，蝗虫和狗没有谁被谁高贵，城市不光是城里人的、也是农民的，将现在的城里人往前推六代谁敢保证自己祖宗不是农民，我为什么不去城里呢？！

不就一泡尿的事，自以为高贵的城里人应以身作则做出榜样才行。（王冲，作于2012年2月13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