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妥协

2011年12月16号，我接到姐姐电话，她满嘴责怪的语气，“你为什么不回来，全家人就差你们一家了。”我接过电话之后黯然神伤，“姐，你不懂，我不能回。”

“我都从广东太老远地跑回来，为的就是见你们一面，你又不回来。你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姐生气地说。

“那我征求他们的意见。”

那时我在办公室加班，年关了，双休日都不能休假，全体职工加班。其一，为的是赶做报表；其二，全体加班录身份证号码，因为换了个新系统，领导放话了，刻不容缓地都要完成任务；其三，我刚刚在新单位报到不到一个月，不想请假，怕影响我在领导面前的形象；其四，兜里的钱花光了。

“没钱，我借一千块给你。你回来。”姐说。

“不用了，没有一千块钱嘛。只是你也知道我调动花了不少钱。只是钱紧，家里又建房，这几年的积蓄用光了。”我说。

接着，弟妹上线了。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你看全家都盼望你回来，你不回来，过完年我们又出去了，一年想见你一面都难。”她叹气地说，“多征求他们的意见，放码一次。都什么年代了，还计较这习俗。”

我回了她信息，“那不得不回去了，我豁出去了，明天我回家。”说着我停下手中的活，马上打电话给枫。

枫接通了我的电话，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要回家，赶年他们都往家赶的份上，想回去聚一聚。”

“老妈子说好了，不批准我们回去？你又提出，你分明是和她对抗。”爱人生气地说。

“都什么年代，还计较这死规矩，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也一样固执、封建。反正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连续地强调，生气挂了电话。

每次涉及有关家婆不批准的事情，爱人总是站在老人的战线上和我对抗。这次也一样。

不到两秒钟，爱人的电话又“嘟嘟嘟”地来了，我嘟起嘴巴生气接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说，“我就是要回家，你不回，我回，那也是我家，年底了大家都想见一面，况且现在那边进新居，你不回去，我得回去。我不管那么多世俗。”

“我已经说好明天回去，我许下的诺言不得不实现。”我补充说。

老妈子生气了，“说不准回就准回，你们这是带财回去。”电话那边老妈子大声地说。

“那我再去问大伯，看怎么说？”爱人听到我想要哭的语气，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好，我等你电话，现在急着赶材料，不完成明天就不能回去。”我也放慢了语气说。

我暗自高兴，每次爱人来硬的时候，我就故意闹，试着哭泣，看他乱窜。

很多年不曾见他们，自从家姐嫁到广东后，就很少回来，加上小孩还小，身边又没个亲人帮照顾。去年底，亲家公又去逝了，走的时候八十一岁。亲家公去逝后，姐姐更加忙，忙着赚钱养家，交房租，供孩子上学。姐夫在东莞巨辉皮具制品有限公司任科长，每天按时上下班，偶尔也帮忙料理家事。虽然公司分得了一间房子给他们，可是窄小，只能供一个住，煮吃的时候在内解决，不得已又在外面找个一房一厅的，因为长年在外，其它家具什物都得有个地方解决。

几年前“五一”节，我特意跑去广东见他们，他们好多年没回娘家。利用放假的时间我踏上了广东的大巴车。要不平时根本没有时间，都各自成家了，很多时候想见一面都难了。

现在他们都回来了，我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一定要回家。

爱人挂完我的电话后，他不再征求老妈子的意见了，直接跑去见大伯。大伯是风水先生，平时帮人家择日子，老家的日子也是他看的，这方面他最懂。

爱人把前后经过告诉大伯，大伯说：“这个可以回去的，况且你家已经进新居在先，又不入香火，只点灯进去，你们不回去岳父大人不责怪吗？况且他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很多习俗他也懂。”

“放心回去，但不用封红包就可以了。”大伯说。

“红包上个月已经给了，本来不打算回去了。岳父见大家都没有放假，上个月进的新居，后来又把时间推到这个月，因此两家共一个月进新居。老妈子听人家说共一个月不给回去，小舒又急着想娘家。不得已才来请教大伯，既然大伯说行，那我得赶回去告诉老妈子。”爱人得到大伯的允许后就走出他家。

几分钟后，爱人再次打电话给我，“你现在马上赶回来，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高兴地“吔”的一声，“终于可以回娘家了。”挂完电话。我马上把这个信息再一次发到弟妹的qq上，“等一下我们可以出发了，八点多钟到家。”

弟妹回短信过来，“那我们等你回来共晚餐。”

吩咐完之后，我整理桌面上的材料，我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其它的等过两天回来再说。

刚好到下午下班的时间，我骑着车往家赶。

爱人早已在那里等候，语气冲冲地，“怎么那么久才到家。”

“原来你比我更想回家，嘻嘻，我也得打报告请假呀，等领导批准了才敢回家。”

进家后，家婆还在那里生闷气。但没有之前那样霸气了，因为她也知道大伯的意思，只是见我硬要回家，不想给我好脸色。我不敢招惹她，必竟她是长辈。然后上楼整理东西，什么也不拿，只拿了件外套和一个手提包就匆匆下楼，孩子也不带了，因为每次回去，他都呕吐，。加上路途又遥远，上个月为了接我回来，回来后发烧一个月，我是怕了。因此偷下楼，不去招惹他。可他眼睛很这，正在玩游戏的他，见我拿手提包，就问我，“妈妈，你去哪里？”“爸爸和妈妈去加班，宝贝听话，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说着就下楼。

爱人开着车等候很久了，我和家公家婆道别之后，马上坐上车。家婆不放心地说，“回到家后打电话回来，一路顺风。”

我回头看了看他们，他们站在门口失神地目送我们。

从一个家奔向另一个家，需要很多的勇气。平时家婆也没那么多市俚，只是她认为大家的方向一致，她就朝着这个方向走。

【二】寻回

轿车缓慢地穿过街道，然后朝西方向奔去，路的两旁种着密密麻麻的甘蔗，穿过这片绿色的甘蔗地，然后再往北的方向开去，不远处就是高速路口的收费站。

爱人开到收费口停了下来，服务人员道了声问候，刷卡递过来，然后出于礼貌说“祝你旅途愉快。”

爱人接过卡，点了一下头，说声：“谢谢。”然后启动车缓慢开去。

上了高速路，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多。我们只好放慢速度，保持一百码左右。年关了得注意安全，况且也不急着这一分钟。

“这次回去，给你介绍你还不认识的亲戚。我们结婚几年了，有很多的亲戚你还没认识。”

“平时都没有时间回去，回去也没时间一家一户去窜门。”

“这次你也不用窜了，该来的都来。听老爸说请了很多客人。大概有五十多桌。”

“那么多客人，应该很热闹。”

“这是父亲生平办的喜事最大的一次。他明年奔六了。建房、婚嫁、进居，他都办了几多场。本来想等老三结婚的时候再办的，可老三的小孩都大了，他们也不想凑这样热闹，所以大家的意见就是进居的时候办大一点。”

“是呀。这样也比较体面。”

“如果我们再不回去，也说不过去。况且我是老爸最疼爱的女儿。不回去他非常的不高兴。今天早上姐姐也说了，说我们这边的习俗特别严重。”

“老妈也是为我们好。”爱人又开始掰理。

“去，大伯不是说了。你还逞强，早听我的不就行了，非得闹僵。”

“不说了。过去的事。现在不就回去了嘛。”

车继续滑行，我们就这样一直缄默到家。

三百多公里，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如果是往常我自己也要五六个小时，可那是自己坐车回去，现在不同了，也不用自己整天跑。

当我们的车抵达到故乡的村口时，那里早已万家灯火，村上静悄悄的，他们早已关了门吃晚餐，只有商店的门还开着。

车开不进家门口，只好搁在离家十米之外的空地上。出了车门，周围全是黑的，不得已打老三的电话，叫他出来接我们。

可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当我们想摸着黑夜走回家时，眼前出现一束手电筒的亮光。看那蹒跚的黑影，我断定那是父亲。

此时父亲高兴地说，“回来就好。”说着在后边用电筒照着我们前行。

“爸，您吃饭了吧。”我们与父亲寒喧一会。爱人拿出烟来递给父亲，父亲接过烟放在嘴里。“您怎么又抽烟了，不是戒烟了吗？”我询问父亲。

“是戒了，可是最近比较忙，烦事又多，又抽上了。”父亲笑呵呵地对我们说。

“年关已近，房子还没装修好，就是把房子全部装修好再过一个好年。因此日夜加班，这不，房子装修好了，也完成我的心愿了。没这根烟，我还真难办成。”父亲一边开玩笑一边走着。

谈着谈着，家已经近在眼前。

夜色中，一座新式楼房出现在我的眼前。才一个月不在家，已没了红墙瓦屋，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洋房式的别墅。门前楼梯左上，然后一个跨台一转，右边是一个小平台。可以放一两桌就餐没有问题。

一个月前，我还呆在这里，那时我还没有调得回去。当时门不像门，门前残檐断壁，堆满了零乱的石头。现在早已没了那模样，谈说中知道这是父亲的手艺。

不是很专业的他，倒也会砌些砖块，打点水泥，教师出身的他，什么都懂点，只是不精通，但还能过得去。这个房子都是他设计出来的。想当年设计出身的五叔帮他设计很多房子的方案，但都不被他采纳，现在那些方案都保存在他的文件夹里。

有时我们真佩服他的手艺，没人能比。但不好的是二楼的房子太多，我见意他搞个套间。对于我的见意，他还是采纳了，谁怎么说都没用，唯独只听我的。

“二百个平方米，砌了两层，相当于城里的四个单元房。够他们两兄弟住一辈子，还有下几代人都不愁着建房了。”父亲满足地说。

看着全村最雄伟、最壮观的房子。我们为父亲感到骄傲，这是他辛辛苦苦筹集省吃俭用的工资换来的。

父亲是一名普通的教师，想当初他刚任教师那年起，每月工资才十一块钱。到了九三年才转为公办教师。打那年起，工资是四百三块。但每年供我们上学的学费却是几千块一个学期，说实在都不够四兄弟姐妹的生活费。

没办法的他，在山坡野岭上开荒种荔枝，现在门前屋后，山岭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荔枝，家乡的荔枝都是在他带领下开发起来。

走进我们村，放眼望去，满山满岭的荔枝树簇满山头。现在村里的一半人都是靠这发家至富，并且建起了楼房。

父亲的思想影响着一代的人。

谈笑中，寻回到家门口，父亲走进里屋，吩咐大哥为我们热菜，老妈子迎了过来，“肚子饿了吧，怎么不见外甥，自己又有车。”

“别说了，上个月刚刚从这里回去，就发烧了一个月，家婆心疼她孙子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带回来。”

三弟和弟妹，老姐和外甥，大哥和大嫂，孙侄们都跑出来打招呼。我发现少了一个人，就问姐，“怎么姐夫不回来。”

老姐说，明天早上到。

唉，回家的感觉真好……

然后大家伸出手来，“吔”。

多少年了，没曾这样相聚，大家高高兴兴地进里屋看奶奶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