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纪行之：年都乎於菟

拯救之道在于艺术

-------　题记

一路走来，黄河碧水、峡谷佛崖。一切都是很自然的青南冬景。缺少了夏日的那份清凉。山野寂静，偶有白塔和鸟雀倒映在清亮的黄河中，似乎在诉说了冬日苍凉、无奈的意境。虽然这里的海拔并不西宁地区更低，但由于黄河凭借黄河上游的优势（或许是山体遮挡）这里的冬小麦业已发芽，给荒山碧水的青南河谷平添了几分暖意。大概是许久没有下雪的缘故吧，尽管是柏油铺就的省道，不时会有些许尘土扬起，使人感觉犹如在荒漠探险一般。车子行进的很平稳，同车的驴友苍狼和文强自不由然的唱起了悠远、高亢的青海花儿。因为要去热贡大家的兴致自然比较高。有说有笑，唱着花儿，望着紧靠路边的黄河，暗自回想着那句流传甚广的广告词：“天下黄河美青海！”

进入隆务峡谷时，大家着实惊诧了一番----倒不是因为它的险峻，而是它到处渲染着的艺术气息；哪怕是河边的山坡还是路旁的悬崖，都被当地人用经幡和各种吉祥图案装饰一番，很艺术。当然也彰显着这里的文化和精神。

车行至隆务峡中部，一尊巨大的释迦摩尼石刻雕像显现在我们面前。

雕像立于隆务峡右边稿约50米左右的石崖上，佛像高约20米，宽约10米。佛祖呈禅定坐像，近持弟子迦叶和阿难分立两边。整个造像显得生动，丰满。色彩匀称。是典型的热贡艺术石刻中的经典之作。我们立在佛像下边仰观，在赞叹与热贡艺术精湛的技艺之外，也围着猎猎经幡虔心祈祷了一番。

下午4点钟我们进入了隆务河谷，这个被称为金色之上的谷地。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但从她古老的艺术气息上就可以扑捉到这些信息。行进在这里，你不由得会发出：简直是艺术选择的土地嘛！是的，在这里一座寺庙、一个大门甚至一件衣服都被人们精心雕琢，仔细装饰。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热贡艺术之乡——青海黄南。

因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年都乎村於菟民俗活动。故而到达黄南之后就没有安排诸多的古寺名刹。只是在酒店安顿好之后大家不行去了一下隆务大寺。　

进入隆务寺时已经接近黄昏，寺里只有零星几个朝拜转经的信徒。上前一打听才知道今天寺里正在辩经，所有僧人全部在密宗学院的辩经场上。很巧，我们有幸一睹了隆务寺辩经场面。打心眼里讲，这里学风要比塔尔寺浓烈很多。我们刚刚过去时他们正在集体围圈诵经，等我们参观完密宗学院时他们已经分为两拨，手舞足蹈。辩经开始了。显得很激烈，但不失庄严。我把相机举到胸口随便按了快门。

没想到同行的魏国仪公然举着相机狂拍，叫我好一阵后悔。（因为在青海塔尔寺如果这样拍摄的话会惹来不少麻烦的）

约5点半的样子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踏着夕阳的斜影回到下榻宾馆。草草吃过晚饭就睡去了。因为明天是年都乎跳於菟的日子……

2

在年度乎村后的山坡上，一座颇显寂静的二郎庙毅然而立。外形和装扮与藏式佛寺有着较大区别。二郎庙座西朝东，门楼上有一口钟，门墙上勾画着很显著的蒙古式壁画。门楼靠右树有一杆三角旗，风吹旗展，一只用墨画就的老虎忽隐忽现。二郎庙墙体呈红色，庙前是一方约50米见方的小广场，广场中央有一煨桑台。从广场上俯瞰，可以看到年度乎村全貌。

这里是年度乎村一年一度跳於菟活动的主要活动场地。

2011年12月14日早上10点多钟我们就已经登上山神庙，天气比较冷，我们就围圈集体活动取暖。

一直等到正午时分任不见动静，只见陆续有几辆来自西宁的车子开上山来，从车上人的装扮可以判断出他们也是慕名而来的寻访者。当他们看到是我们在这里折腾时一脸的埋怨和失望；似乎是我们的歌声和舞姿将他们引领到这里的（估计是把我们当成於菟表演者了）

不会今年不举行了吧？我心中嘀咕起来，因为是我组织他们来的。如果看不到於菟我可就惨了。这时看到有一位母亲带着孩子来山神庙祭祀，我就大胆走过去用生硬的藏语咨询了一番，这位年轻的母亲看着我，眼睛里流露着惊奇，用浓浓的黄南汉语对我说：你们来早了，於菟下午2点半才跳呢!.两点半，现在才11点呢，我们只好下山。

年都乎是一个位于藏族集聚区的土族村落，全村约有千余口人，庭院式典型的青海官印式庄廓。围墙较高，是用墙板围土，石础打击而成，与青海汉族不同的是这里的墙打的更光，墙壁还被主人仔细用黄土泥抹过，显得古朴，美观。这里的建筑风格与他们的生活习惯密切相关，如大门多以雕花居多，精致的木雕内容繁多，有花卉，以及各种吉祥图案，居中则雕以藏传佛教标示----双鹿听经法轮。以体现本民族虔诚的佛教信仰。这里是热贡艺术的重要流派----堆绣和木雕的主要传承地之一。家家从艺。艺术已经渗透到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可谓生活之道，在于艺术！

群落民居与佛寺相得益彰，错落有致。佛寺前方是保存较为完整的年度乎古城，古城堡整体呈长方形，东西长，南北窄。城墙约有6-7米高，是系黄土夯制而成，从墙体风化的程度判断估计筑成于清代。古城在北、冬各有一门，北门叫朴素，是城内村民来往的通道，城内依旧住着人家，东门是新近建成的，有门楼，较为大气。

这里的村民多半会讲汉、藏、土三种语言，民风淳朴，交流起来没有语言障碍。我就与一位年纪40上下的男子攀谈起来。他告诉我他叫多杰才丹，今年35岁。当我按照互助土族的称呼称他为阿吾时，这位黄南汉子笑了，他说黄南土族中阿吾是弟弟的意思，哥哥叫嘎嘎……我连忙说对不起，并为我刚才的不恭作了解释，他笑着说：我清楚，只不过是给你提提呗！从他那里我了解到於菟的基本议程和整体线路，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我还就黄南土语与互助土语的区别询问了他，他说基本相通，都与蒙古语接近。因为他要回家准备於菟上的事情，我们不得不分开，我一再表示感谢，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参加於菟表演不？他笑着说：小的时候参加，现在不参加，留给年轻人了……

辞别可敬的多杰才丹，我们一行来到了位于隆务河对岸的年度乎完全小学，正值中午，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几个没有回家的孩子在校园里玩耍，见有人进来就跑过来，围着我们。有一个调皮的还对着我们扮鬼脸，当我拿出相机时他却跑开了。

同行的魏国义曾在该校支教、并多次带支教团来这里考察认识该校校长。摸约10分钟左右，我们见到了索南吉校长——一位很随和，行止颇显干练的藏族教师。在她的邀请下我们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老师们正在集体用餐，见我们进来，急忙起身让让我们坐下，端来酥油糌粑招待我们。索南吉老师还专程买了糖来(恐怕没有糖我们吃不习惯)。盛情难却，我就自告奋勇的洗过手学着魏国义的架势拌将起来。

不用说，我的命运肯定是一鼻子汗珠和一碗的糌粑糊糊……

中午一点钟索南吉老师告诉我们山神庙里的化妆快开始了，并一再表示教务繁忙，不然就陪我们一起前去。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由同行的花儿爱好者曹金泰和张文强代表大家为老师们献上一曲青海花儿。乘着大家欣赏花儿的瞬间我注意到了办公室里面毛主[xi]、邓小平等伟人的照片，正对面墙壁上挂有藏文发明者、松赞干布的大臣屯米·桑布扎画像。

显然，这是一种很浓烈的文化气氛。

摸约下午1点左右我们又一次来到了山神庙前。天气也开始好转，不似先前似得严寒刺骨。山上陆陆续续来的拍客和村里准备参加活动的男子已经积聚庙前。先前紧锁的大门业已除去铁锁，人员在里面出出进进。当我提出想进去参拜神像时却被村民拦住了，说想进去，得买票……我装出惊愕的样子，说参拜还要钱？他笑着说：你是来旅游的，当然得买票！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我只好放弃进庙的努力。

好在我已经打听好了於菟下山进村的线路，就预先计算好了线路埋伏。大约下午两点钟。山神庙门楼上响起了海螺声，里面开始化妆了，我想。

紧接着整个仪式的主持者、於菟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阿吾先生带着他的助手上山了。我赶紧拿起相机照了一张。

化妆时间持续了一个小时，下午3点半，法螺声再次响起，山上传来了整整发鼓声，起先围集在山神庙广场上的人们纷纷沿着山坡跑向村庄。不一会儿随着一阵高呼和鞭炮声一队於菟一路狂奔而来，气势汹汹，沿着间小路跑向村落，我正好就埋伏在他们面前，心中窃喜端好相机一阵狂拍，而后尾随於菟队伍来到村庄。

这时原先寂静的村庄热闹起来，家家大门紧闭，人们集在房顶放下绳索，於菟沿着绳索、梯子或者靠着人们的帮忙翻墙而入，口衔肉块，手持剑行竹竿，赤身luo体，绘以虎豹纹饰，在房顶上作拟虎豹舞姿，吸腿垫步，跳跃而行。村民们纷纷将自家早已备好的圆形馍圈套在於菟手中的竹竿上。由于村庄比较分散，於菟也分为两组，翻墙入户，肆意横行。

在阵阵法乐声中法师阿吾和两只大於菟则在巷道里鸣锣起舞，作巡视状，缓缓而来，与刚在那五只小於菟遥相呼应。原来大於菟是在巡视放风，法师在为於菟伴奏。年度乎的村庄排列很考究，大於菟与法师走过时村里的老少都在屋顶上围观，并将自己的馍圈套在上面，场面热烈庄重，尾随於菟队伍之后的人们口中默念祈祷词，缓缓向村寨山坡下的河畔走去。

下午4点多，於菟队伍沿着村寨从古城北门进入城内，而后沿北门向东，来到年度乎古城东门前，大小7只於菟汇集在一起，随着大家阵阵有节凑的掌声和鞭炮声於菟突然向村前河边跑去，围观的群众也随即发出各种呼声。我也紧随拍客大军追了下去。

眼前的境况确实叫人吃惊，不由得感觉自己武装严实的躯体打起寒战来——一位早已经赶到河边的於菟已经开始用河中的冰水清洗自己的躯体了！！

大约10分钟左右大小於菟纷纷来到河边将自己手中的竹竿和馍圈丢进河中，在河边捞起冰水擦洗自己身上的花纹，这种情况引来了拍摄者眼球，纷纷跃下河岸高约两米的水泥护台，蹲在河边精心拍起来。偶尔有人凑到於菟身边就会引来大家阵阵喧叫。

跳於菟者也很幽默，丝毫不见冷冻之态，行进中不时与大家相互游戏，摆出各种威武之状。在河边最后赶到的一只大於菟还和凑到他身边企图合影的观众扮鬼脸，令人捧腹，也为这位观众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

当法师阿吾到达时正好众於菟还未清洗完毕，我就凑上前去要求合影，他很直爽的答应了！这无疑是我最为珍视的瞬间，就郑重的邀来同伴，与这位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留下了合影。

於菟们清洗完毕之后换上了外套，由法师阿吾带领着来到村口。这里已经提前准备了一堆柴草，大家围在柴草前，首先由法师阿吾默念祝词，而后由一村民将柴草点燃，法师带领大家从火上越过，表示鬼祟邪气已经与年度乎村清除干净，我们随着这些可敬的村民们一起跳跃而过，分享他们吉祥和祝福。

议程全部结束了，我们两天的黄南之行也即将结束，司机鲍师傅已经将车子开到了村口，这时突然有人问我：你手冷不冷？我一转身却是刚才扮演大於菟的那位村民。

不很冷，随着你们跑，很热。我回答道。这时他握住我的手，颇为欣喜的说：其实，只要开心，就不冷了……可敬的人，朴实的年度乎人！我觉得这时候言语就多余了，就紧紧握住他的手，要求合影，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坐在车上，大家相互交流着相片，谈论着今天的奇遇。一切与这冬日的严寒极不相称。似乎有着春日来临的预警……

也许只有在黄南，这充满艺术分子的环境里才会有这样乐观、豁达的民间艺术氛围吧？！

拯救之道在于艺术。我坚信！

2011-12-14于黄南观於菟仪15日下午完稿于古青唐习字堂。

补记：15日我在西宁红十字医院探望了因病住院治疗的井石先生，就於菟相关内容进行请教。先生博闻强记，为笔者讲叙了黄南於菟的巨大文化价值。当笔者了解到这是青海先民羌风虎图腾崇拜的延续时，不由得为其巨大的人类学价值感到自豪，并被其与民同乐、祈福消灾，祭祀与舞蹈并存的形式所倾倒。当先生言说至於菟起先有八人扮演，后来由于一人在一次表演中意外丧生，至使变为现在七人表演的掌故时，使我对於菟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感谢先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