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是我的发小,和我同岁。她家住在我家后面,我家的后大门和她家的前大门对着,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跳绳、捉迷藏、打口袋,我和大英也爬到树上去掏鸟窝,二丫却不敢爬安静的在下面看着我们,一副淑女的样子。有时,晚上我把被褥抱到她家住几天,她又把被褥抱到我家住几天。
二丫的父母侍弄的地总是比别人家多长点草,上山劳动的时间总比别人晚点,在村子里属于不过日子的类型。
二丫的父母很娇惯她,都十三四岁了,风大就不让出门,怕感冒着。也不让干重活,怕累着。我和大英却是风里来雨里去,皮打海摔的,闲的片刻都要帮大人干活。
二丫智力很平庸,也不愿意念书,刚念完小学就不念了。
我也不愿念书,和二丫所不同的是父母是勤劳的代言人,对儿女最好的教育也是勤劳。放学后的那一点时间,还有寒暑假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接受劳动的锻造,好磨练成钢铁的意志。父亲的人生字典里只有劳动二字,也力图让我们继承他的优秀品质。
无休止的劳动让我真的惧怕极了,我拼命的想逃脱,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学,才能逃离苦海。我那灰不溜秋的成绩,都没能让自己消灭斗志,我把全部的心情都用在学习上,居然成绩突飞猛进,有了质的飞跃,从灰不溜秋上升到绿啦吧唧,当然还没达上等生的程度,但是总归是有希望的。
那年的初中,我以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考上了中专财会专业。在那时中专生很了得,毕业后就是端铁饭碗吃国家饭的正儿八经的国家人。
我第一年中专放假回家时,二丫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了,娇小纤细,黄白镜子的皮肤,干干净净的,抱着四根大竹扦子织毛衣呢,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她的毛衣织的很好,在女红方面她心灵手巧,织毛衣、做鞋、绣花做的都很细致。
十九岁这一年别人给二丫介绍一个对象,这个男孩是供销社的临时工,她起先不同意,他想找一个有正式工作的人,以后可以不用下庄稼地。可父母同意,以二丫家的背景,能找那家也算高攀了,人家是过日子人家,男孩虽然是临时工,可不用干农活,也不错了。这时的二丫长得清秀标志,已经是一个很耐看的大姑娘了。
我中专毕业了,分到镇上的粮库任会计。粮库是一个肥单位,很多人羡慕得不得了,我的人生已经彻底逃离苦海,前途一片光明。
常常想起胸无大志的二丫,爹娘光给一副好皮囊,就是没思想,没追求,对她的不思进取嗤之以鼻。
放假回家时,看见二丫,礼貌性的打个招呼,和她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不一样的追求,不一样的人生,我没法做到小时候的亲密无间,觉得和二丫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
二十一岁时二丫结婚了,我还没对象呢。我找得对象一定有理想有追求,还要有好形象。
二丫结婚后,和丈夫大伟住在供销社卖货。那时那个供销社很不被人看好,坐落在一处水利工程的大桥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
次年供销系统解体,大伟承包了这个供销社,因为以前是公家的供销社,从针头线脑,到烟酒茶糖,再到日用百货,服装鞋帽,应有尽有。
说来也怪,以前不怎么被人看好的这个供销社,自从二丫结婚后,承包到大伟手里,生意兴隆。偏僻自有它的好处,在桥南面和桥北面的蒙族人都来买货,这些蒙族人成了很大一批客源,每天顾客熙熙攘攘,二丫长得清秀标致,对人又亲切和善,自然更招引人。
在乡村流行一句话:男人有福自身带,女人有付托满门!可能真的是二丫有福,也可能大伟有能耐,十多年后二丫家的财富已经远近闻名。
二丫什么事都听从大伟的安排,一个地道的贤妻良母,把家收拾的干净,井井有条。大为也很疼爱和呵护二丫,让她吃好的,穿好的。
三十三岁这年的二丫,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先后生了一女一儿。两个孩子都被送进市里上学,大伟买了一辆皮卡专门拉货,一辆北京现代在周日接送孩子。女孩长得和二丫一样漂亮,男孩长得和大伟一样,很魁梧。
二丫衣食无忧,三十多岁的女人,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细纹粗糙都没有在她脸上出现。家里还雇佣了两个邻村的小姑娘做店员,卖货也帮二丫干些零活,二丫的生活舒适享受。
因为没有经过风吹日晒,没有忧伤、痛苦,没有经过欲望的挣扎,她只是随着丈夫的意志走,所以平和宁静的美丽总出现在脸上,她是一个被同龄人羡慕的幸福女人。
二丫经常去市里买衣服,还定期上市里做皮肤护理。随团去大连、北京、秦皇岛、上海、庐山等地旅游,看见她空间的旅游照片笑靥如花,洋溢着快乐幸福满足的情绪。
我只过了四年的幸福日子,在粮库上班的四年,是最满足快乐的时光,好时光总是太短暂。四年后粮库解体了,我不幸成了下岗职工。回家务农不甘心,只好在市里替人家卖服装。
自持有些文化,找对象这事,开始还不肯降低标准,条件相貌都要考虑。这可成为难题,条件好的相貌差,相貌好的条件差。找来找去,找到二十八岁,成为一个大龄青年,这可急坏了父母。父母天天催促,总是拿我和二丫比。
“ 念书考上学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工作,看看人家二丫,吃好的穿好的,谁比得了!”
“ 二丫才念五年级,不是也找了个好女婿。你念到中专,高不成低不就的,连个对象还没有,挑来挑去就都挑花眼了,还让父母操心”!
“女孩念多书真是没什么用,二丫没念多少书,也是好命,儿女双全,吃穿不愁”!
我决定降低标准把自己嫁出去,自己打工的服装店老板娘的弟弟霍义,是个货车司机,有过短暂的婚史。老板娘几次撺掇我和她弟弟见见面,架不住她的热情和父母的压力,决定和霍义见一面。
初次见面觉得霍义热情,人长得也不错,就是有些急躁。没见过几次面,因为霍义总跑车,根本没时间。老板娘在我面前一个劲的夸霍义怎么怎么好,我姑且当做相信。二十八岁也没太大的选择,我身边二十八岁的同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半年后和霍义结婚,过着平淡的生活。我也没太大的欲望,岁月早已磨掉年少的轻狂。次年儿子出生了,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很多快乐。三口之家,也多了很多温馨。
本想平平淡淡的这样过下去,可是不幸的事还是降临到我身上。这年的秋天,霍义驾驶的大货车和另一辆大货车相撞,没来得及抢救,就永远离开人
我带着六岁的儿子回到母亲家里疗伤,正巧碰见二丫也在娘家。原来二丫是来接她妈妈去给她看家,她和大伟要去香港双飞七日游。二丫俊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她的话语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急不躁,还留着性格中的那种率真。
她说以前去国内的地方都是坐火车,还没做过飞机,这次大伟听说大桥工程局的人组团去香港,也报了名,大伟就是想让她体验一下坐飞机的感受。
母亲啧啧的口气让心里很不是滋味。二丫热情的邀请我,她去香港回来,一定让我去她家住些日子。
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二丫的生活无疑是皇后般的华丽,是很多女孩向往的人生目标。
寂静的夜晚躺在母亲家的土炕上,听见大家均匀的呼吸声,总是睡不着,想到小时候的二丫,单纯无知的样子,不爱学习不爱劳动,却也有了另一样的人生幸福 。不知道人生的命运,是不是像母亲常说的:“一个人生下来,命运就早安排好了,由不得你折腾 !”
是不是真的有强大的命运,在主宰着每个人的祸福,真的不得而知了。二丫美丽的脸庞总是在眼前浮现,像一个梦境一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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