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还是不放心，他真的怕被安排到村小去上班；他前几年好容易才从那个偏僻的村小回到中心校，如果再让他重新回到村小，他会受不了的。所以，开学后，他就没有安心吃过一顿饭，即使新年刚过，元宵节还没有到来，他已经没有过年的喜悦了，过多的是一种忧愁沉甸甸的压在心里头。

上班的第一天，学校的副校长找到了他，询问了他的一些情况。富春知道副校长在学校里只是一个摆设，那是代表校长来找他谈话的。富春谙熟学校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表面上是一团和气，而背地里未尝不是一个个勾心斗角的。富春到中心校几年了，看明白了中心校的是是非非清清浊浊的人际关系。

中心校所辖十个村小，教师人数一百多人，学生数不多，实数三百多一点，上报教育局的虚数是六百五十三人。现在学校的生源在减少，不明白的说，留那么多的教师做什么，而明白的就会知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学校的教学任务是按照国家课时计划运行的，学生多，是这些教师；学生少，也需要这些教师。

前几年，中心校实行寄宿制管理，撤并了几个村小，富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中心校的。前几年要回到中心校，很不容易的，要走关系，还要花几千元的钱。富春所在的村小，学生家长因为撤并的原因，将自己的孩子多数都转到了县城学校上学了；剩下几个家境不好的学生，辍学的辍学，暂时到中心校的上了中心校。而成了孤家寡人的教师，则听从了中心校的安排，回到了中心校。富春的教学业务能力不好，是一个转业兵，多年在村小的教学其实也创造了一个奇迹的：他教的学生从来没有优秀的，也绝对没有不及格的。当时的中心校领导就很感兴趣，这个现象，在中心校这么些年来是绝无仅有的。

年前，富春就听说这个学期，要安排人到村小去。那个叫做爬犁沟子的村小距离中心校有三十多里地，很荒凉，七、八个学生。原先的教师年后就正常退休了，需要有新的教师补充到位。上中心校，教师都愿意；进不了县城学校，在中心校也比在村小强多了。学校领导也为这件事情闹心，有的个别领导为了能够及时的帮助校长解决难题，好让校长过一个快乐的新年，就建议可以安排新来的特岗教师去村小。班子会上，这样提了出来，副校长不同意，说那样做简直就是浪费人才，也荒废人才。争执了很久，没有达成共识。还是校长精明，说年后再说吧。

一个“年后再说吧”，可留有了大的空间。学期末总结会上，校长说了这句话后，便在部分教师的心里泛动了涟漪。

富春害怕上村小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头上，大年二十七那天专门到了校长家，去看了看校长。富春与老婆商量拿点什么东西给校长，商量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富春后来一咬牙，说还是给钱吧。

“给多少？”老婆问。

“少了也拿不出手啊？”富春说，“最少不得五百元啊！”

富春说完，老婆的脸就阴了天。富春理解老婆，过年了，都没有舍得给自己买一件衣服，而给领导上货就这样的大大方方的，老婆自然难过了。

富春还是善于做老婆工作的，他说：“老婆，你想想，如果把我弄到了村小，不能天天回家，而且我们还得两个分居住着，再加上儿子在县里上学，我们家可就三人三地了。”说到这里，富春的心也很不好受，老婆呢，则更加的是泪水涟涟了。

那天，富春到校长家的门口，正看见校长往外送那个叫香云的老师呢。等富春从校长家出来的时候，他看见还有其他的老师又进了校长家的门。

这个年，富春过的真很忐忑，吃嘛，嘛也不香了啊！

学校正式的安排工作了。

富春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前几天，校长找到他，说中心校能够调离的开的就是富春与那个叫做香云的，而香云是一个女的，到村小上班不方便。话外之意，富春很明白，可是他还是不松口，一再的说自己也去不了，年纪大了不说，身体也不好。校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希望能够配合学校的工作，身体不好，那是要有医院的诊断书的，而且必须是市级以上的医院的。富春听出了这话里有很大的威吓的成分，于是知道了自己的那使了很大的力气上了五百元的货，算是肉包子打狗了。

走出校长室，富春很是气愤，又没有办法。富春知道香云是什么身份，即使无官无职，但是人家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又是与校长相好的女人。富春知道自己与香云没有可比性了，认输，却还是气不平。

等到了下午，副校长找到了富春，说是根据工作安排，富春暂时到爬犁沟子村小任教。富春还想说什么，副校长说：“有什么想法，可以找校长，我只是负责通知的。”

富春不能说什么的，坐在副校长的对面，很是委屈。副校长安慰富春：“理解吧，没有办法，村小实在是没有人啊，你克服点困难吧。”

富春知道与副校长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副校长是一个摆设，是一个屁，成全不了好事，只是坏事的传达者。

“找校长去！”

富春这样想着，而又马上打消了自己的想法。找校长有用吗？应该是没有用的。自己是瞎了眼了，白白的损失了钱财。喂狗，狗都可能摇摇尾巴，可是给了校长他，却屁用没有。

富春无奈了。人在无奈的时候，却也能够激发自己的潜能，一个主意电光火石般的闪现在富春的脑海里：泡蘑菇。

“你不仁，我就不义。”

想到这儿，富春走到校长室，进了屋，与校长请假，说是到省城看病。校长说，先上村小上班后，再看病。富春说可以的。

第二天，富春上午到了爬犁沟子村小，给学生发了书，排了座位，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后，下午学生休息，自己回家。

第三天，电话请假：上省城看病。

富春到了省城玩了几天，托关系办了诊断书。富春如果知道五百元就够开出一张省城医院的诊断书，就不会在过年时，白白的给校长送货了。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自我解嘲说：权当买一个经验了吧。

等富春从省城回来后，让老婆把诊断书送到了中心校。

于是，富春病休的日子从此开始了。

再后来，那个村小在中心校领导的积极努力下，以校舍是危房的名义，暂时停课一学期了。至于以后怎么办，谁也不知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