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一生救死扶伤，在我们这一方很有有些名气。如今年岁大了，可还是总有人来找她诊病。老妈身体不好，我劝她不要再去劳心了。可老妈总是笑笑说，当了一辈子的医生，突然放弃了会很不适应的。我知道，这是老妈的情怀，老妈一生追求的就是生命的一种体验，渴望的就是天下人都能幸福安康。

老妈十七岁就来到我们县上，当时的家乡用老妈的话说，就一条街道，只能通过一辆车。当然了，当年县城里几乎是没有车的。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故乡虽说还很贫穷，可和那时候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妈是妇产科大夫，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很多，多得不计其数。

对于老妈的学生我认识的很少，不过大年初五突然了来了一对中年男女，听老妈说，女的算是她当年的学生。老妈平日说话是很严谨的，忽然间用了算是两个字，倒是让我多少有些不是很适应。后来老妈解释说，当年她经常去乡下巡回医疗。遇上了当年还是姑娘的这位妇女，当时下乡的医疗条件很差，她很想学医，结果就在老妈在下乡的几天里，她就一直跟着，结果后来她真的就给人瞧起病来。

这些年她也经常来看老妈。当时我没有在意，觉得喊老妈老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让我认真去记，恐怕也记不住几个人。不过这次他们来给我的感觉缺少了平日的那种气氛。特别是女的，给人的感觉很是憔悴。头发也已经花白，好像是祥林嫂捐了门槛还是不能做祭祀，一夜之间变了模样一样。

记得前年老妈对我说她的这位学生可是不得了，人家已经在省城里行医了。好像老妈去过一次。不过当时听老妈的语气，我感觉老妈对她的这种作为很是有些微词。当时我也觉得纳闷。几乎没有进行过一天的正规学习，忽然间怎么就能去省城当医生了呢？而且还有他女儿，好像也没有进过学校，也没有系统学习过医学，听说也在省城开起了门面，堂而皇之的也当起了医生。

最后听说把全家都搬到了省城。要知道，这些年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省城里的人。记得那次母亲从省城回来感慨很多。她当时就对我说，现在的社会也不知道怎么啦，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情。给人瞧病不是去给人当保姆，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老妈想不通我理解。不过当时我还替老人宽心，觉得当今社会本来就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过去我们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会没有呢。现在看起来，鸟算什么呢。这一家人在我觉来还算是不错的了。毕竟她还曾经跟着老妈在乡下跑了五六天呢。比起前段时间电视上播放的那位营养学专家来要好得多。

那个故事大概人们都知道。不过今天我要说的是我算是受害者，所以我想在这里多说几句。那段时间我夫人突然像是走火入魔了。按说是不应该的，因为她也是医生，也是读过几年大学的人。应该说对是非的曲直有个自己的判断。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在电视上一讲，她就不行了。就好比前几年的股票市场一样。大家都说有风险，可是大家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往里冲。

开始每天晚上夫人都要给我煮半生不熟的绿豆汤，说这是治百病的。绿豆是好东西，这个我知道，不过总吃半生不熟的绿豆恐怕也不是回事。果然没吃几天，我的胃开始出问题了，看到什么都恶心。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尽管身体的问题不好，可是胃却从来没有出过无问题。为了不打击富人的积极性，我说能不能隔几天吃一次呢。没想到妻子不干，说人家专家说了，食疗贵在坚持。最后一直吃的我晚上做噩梦，好像自己进了十八层地狱，让小鬼给投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本来我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可是有天晚上妻子把我从书房拉回客厅，非要让我亲自聆听专家的讲座。说专家就是专家，人家讲的还就是精彩。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上帝可怜我让半生不熟的绿豆汤喝的已经有些惨不忍睹了。刚坐到客厅，就听专家在讲茄子的功效。他让大家每天要吃茄子，而且必须生吃。他的理论是茄子可是吸油，所以有减肥的功效。要知道，如今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渴望自己能有个好身材。看来用茄子减肥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是大概我是因为让半生不熟的绿豆汤喝的有些招架不住，所以从心底里就有些抵触情绪。生茄子可以吸油没错。他举得例子就是我们炒菜的时候就会发现，茄子对油脂的需求量很大。不过我当时就跳起来了，对着电视大声吼着，说这是什么专家，纯粹是扯淡。按照这个逻辑，我们不用吃茄子，我们吃棉花的效果就更好了。

我告诉妻子，没有一点科学依据，这样是要害得大家命归黄泉的。不过妻子根本不买我的帐，说人家是专家，又是在电视里播放，怎么可能有错呢。妻子还说她准备也开始给我加吃茄子。我当时一听就傻了。喝着半生不熟的绿豆汤，再吃了生茄子，我想用不了多久我真的会减肥，会让自己皮包骨头的。

就在妻子雄心勃勃的准备按照专家说的去做的时候，有天下午她突然来到我的书房，要知道，这么多年了，妻子很少在这个时候来我的书房的。当时我看他的模样就有些异样。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原来妻子告诉我，说那个专家出问题了，原先他让大家爱喝绿豆汤是为了推销他弟弟囤积的绿豆。

我的天呀，这会儿我真的有些幸灾乐祸。我真的觉得专家多亏出事了，要不然我后边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不喝半生不熟的绿豆汤，这也算是我的福气了。妻子不过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止一次的问我，既然是骗子，怎么还能在电视里露面呢。我对妻子说，当今社会谁是骗子都说不清，再说了，电视是个什么玩意儿。政治有时候都没有公信力了，还说别的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老妈是年岁大了还唠叨，还是她特别在意这位也算是她的学生的人。自从省城见过那一家五口人后，回到家没事就说，这社会怎么会这样呢。那段时间我看老妈也有了点祥林嫂的味道，好像是让狼吃了阿毛，不断在重复那句她只知道冬天里才有有狼，不知道春天狼也回来村子里。

要我说，当今社会见怪不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药监局长都可以参与制造假药，公安局的可以和黑社会搅合在一起。这不就是几个没学过医想当医生的人嘛。再说了，如今的假药也做的很聪明，用的不是面粉就是淀粉，不治病却不会吃出病来的。所以不懂医术也无伤大雅。

但是老妈还就是老妈，就在她不停念叨的时候，她的这位学生还真的是出事情了。听说给一产妇接生，人家已经做过一次剖腹产了，可她全然不懂这其中的机理，结果最后孩子死了，妇女的子[gong]也没有保住。人家去找她，她从窗子跳出去跑了。多亏省城大，谁也不认识谁，所以跑了好像也就风平浪静了。不过我当时想，按照哲学的逻辑推断，既然有了第一次，一定就会有第二次的。

老妈学生家是五口人，有个儿子，有个女儿。儿子还有个媳妇。五个人加起来恐怕学医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可是当时她们已经在省城开了两家诊所。好在都是在农民工居住的地方，所以一段时间还算是平静。可是自从出了第一回事之后，我就开始关注起他们来。也不知道我是怕她们再出事，还是像是见一回老妈的担忧。

结果没过多久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老妈学生的女儿出大事了，人命关天，结果被关进了监狱，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这么一出事，本来听说就不牢靠的家庭也随即破裂了。人家丈夫带着孩子走了。对了，这里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听说是在那里学了几天厨师，所以一直梦想着在西安开个大饭店。只是没有资本，所以也只能给别人打工。但是效果不怎么样，开始呆的地方还不错，也算有点规模，可到后来只能自己上街去卖早点了。

卖早点不是不可以，只是她的媳妇跟着一位年长的摩的司机走了，把孩子留给了他。母亲的学生开来在省城实在也混不下去了，所以带着孙子回到了家乡。这次他们是来给老妈拜年的，不过说起自己的经历来，泪流满面。好像有很多委屈，也有很多无奈。

我躲在里屋也不是有意去听，偶然听到了一些故事，我倒是觉得这其实也是一种必然。难怪老妈整天唠叨，看起来这世界也不全是无所谓，这世界也不全是混沌不清。没有付出怎么能有收获呢？我没听到老妈是怎样来安慰她的这位算是的学生。不过从她们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老妈的唠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