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悲

我是去年腊月25从工地返回家的，妻还在县城没有回来，儿子一个人在家呆了好几天了，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儿子小河立马跑过来像往常一样跳起抱着我的脖子，半天不愿意下来，直到妻打来电话。小河今年读初二，但在我面前仍然改不了他那顽皮的天性，晚餐依旧是他喜欢我做的小炒肉，看着他吃饭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心酸，因为常年在外，又加上他慢慢长大，以后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因此我更加珍惜与儿子在一起的每一天。

次日是单位年终的会餐，因为天气寒冷，来聚餐的同事并不是很多，因为儿子还是一个人在家等我做饭，我草草吃了饭就回家了。

本想安安静静陪着儿子过一个年，然而没想到27日傍晚同事老茂突然去世，哪天傍晚，天气格外的寒冷，我与儿子外出倒垃圾，突然听到嘤嘤的哭声，有人告诉我老茂没了。我不由一愣，没想到老茂这么快这么早就离开我们了。

随后我匆忙跟同事们到他家里看他最后一眼。他孤独地躺在床上，面色灰暗，嘴张着，眼睛微闭，神情有几分痛苦。也许他不甘心就此离去，也许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也许他在生命最后的一刻还在全力与死神搏斗。然而他失败了，可他是坚强的。

他的爱人在他的床沿痛哭，女儿更是撕心裂肺的悲痛，可老茂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我想到他平时戴着眼镜微笑时的样子，不免黯然神伤。

老茂是因为肺癌而去世的，去年年初，当身在湘西的我听到他患肺癌的消息，我几乎不相信自己，因为他没有不良嗜好，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即使在隆冬季节，我也常常看到他冬泳的影子。

去年六月，他第二次从长沙化疗回来，正好我也在家里休假，我们在人工湖畔聊了近两个小时，记得他当时很乐观，他说癌细胞基本得以控制了，等第三次化疗回来就可以上班了，没想到这一去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大脑，他的眼睛也几乎失明，他仍然对自己的病情充满希望，然而苍天无情，一个乐观、积极向上的老茂就这样走了，一个不到五十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老茂就这样悄悄地走了，就在这个下着雨夹雪的傍晚。

因为逼近年关，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大都回家过年了，我看着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忙前忙后，帮着出谋划策，而我却不能做些什么的，也不愿多说什么。我只在心里不停地回忆着他跟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在我的记忆里，他永远是勤俭节约、充满生机、严肃认真的男人。

老茂是我们单位唯一的一个高工，他学的是水文专业，却先后取得了工程类的全国注册造价师和注册二级建造师，这令学建筑工程的我们汗颜，后来受他的影响，工作之余，我慢慢开始远离牌桌，重新拾起了久违的书本。

老茂的女儿一直是他的骄傲，他对女儿的培养花费了很多心血，二00三年是老茂最开心的一年，那年她的女儿如愿考上了清华大学，这也是我们单位子弟唯一的一个清华生，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逾越，为她女儿摆酒庆贺的哪天，我清楚地记得他一脸的自豪和幸福，这让我们艳羡不已，只是现在斯人已去，他的爱人跟女儿的痛苦可想而知了。

老茂是过大年的哪天安葬的，他的遗体变成了一堆骨灰，因为时间仓促，又加上天气寒冷，哪天送他的人不多，我走在后面，只有默默地为他祈祷，愿他的灵魂早日升入天堂。

二、喜

也许是有近一个月没看见儿子，当我回家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感觉他长高了，妻和他站在一起，儿子的个子已经超过了妻，过大年的那一天，我与往年一样给儿子量了一下身高，门框上的刻痕清晰地显示儿子今年长了11公分，这让我非常的惊喜。

儿子不仅仅是个头长了，也比去年懂事了很多，听妻说他回家后主动去做一些家务，提水、洗碗、拖地基本由他承包了，这一年来，因为妻工作很忙，我们照顾儿子相对少了，这反而锻炼了儿子的自理能力，我想儿子的进步与妻平时对他的教育分不开的。

儿子今年的期末考试不是很理想，但比期中有些进步，虽然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但我和妻都没有去责怪他，我想一个健康、阳光、乐观的心理状态比学习成绩更为重要。

儿子与往常一样喜欢上网，他与妻据理力争终于争取了每天两个小时的上网时间，不过他只玩一些小游戏，闲瑕之余，我偶尔也陪他一起玩，我们玩的更多的是双人挖金矿，因为配合默契，有一次我们竟然过了60多关。

儿子的爱好其实很多，篮球、乒乓球、象棋都还不错，他尤其爱好篮球，每次我回家休假，基本上都是在篮球场上找到他的。我有一次问他为何那么钟爱篮球，他有点羞涩地告诉我是因为他上大学的姐姐告诉他，会打篮球的男同学很容易博得女生的好感。

今年春节，除了初一和初二给父亲和岳父、岳母拜年，其他的时间我基本是与儿子一起度过的，我们一起下过象棋、一起打过乒乓球、一起玩过斗地主，看着儿子渐渐长大的身影，我好想挽留住时光，让我多陪陪他，见证他成长的每一刻。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初五晚上我接到公司领导的电话，要求我初六就要赶到工地，无奈第二天我背起背包踏上漂泊的旅程，初六下午，儿子送我到车上，有点恋恋不舍，我回头看到儿子挥手告别的瞬间，有一种甜蜜和辛酸突然涌上心头。

三、忧

老茂的英年早逝让妻对我的身体更为关注和担忧，2008年3月，当第一次检查出来我患了糖尿病，妻就一直对我的身体放心不下，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外面奔波，不规律的生活让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去年九月，我在医院里住了十来天，病情虽然有所控制，但回到工地后，紧张的生活让血糖一直高居不下，以致妻多次要求我离开工地回家休养。

今年春节，为了不影响我的心情，妻很少提及这个事情，但我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担忧，为了不让妻操心，吃饭的时候我尽量不吃油腻的东西，初二的晚上，我实在抵不住饥饿，一个人悄悄地起床吃了两个苹果，回到床上看到妻在小声地哭泣，我知道她又在为我的病情伤心和忧虑。

我走的那天，妻帮我准备行李，反复叮咛出门在外要注意饮食，要多锻炼身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感觉妻越来越像我那去世十多年的母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