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个很空旷的原野,即使有几亩田塍,也还是略微显得有些荒凉。一条弯曲的小道,沿着乡村公路右拐,慢慢的就深入了丛林地带了。先是偌大的一个人工林,栽植的是黄花松,一棵棵长得很是挺拔峻峭,笔直的伸向蓝天。黄花松林的附近是一个大大的草甸子,长满了杂草,布满了小小的水坑,一些飞虫蜂蝶嗡嗡的闹着。
夏季的午后,天气炎热,原野也喧嚣着鸟虫的鸣叫。尹斜倚在一棵桦树上,伊人则完全依靠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无限的甜蜜。伊人是刚才从家里回来的。她的家很遥远,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山村,与俄罗斯的某一个城市毗邻。她的老爸妈自己生活着,在自家的后院子里栽种着几棵樱桃树。她是在公休的时间回家的,平时是没有时间看望老爸老妈的。她带回了一些家乡的樱桃,给他吃。在她回家前,就已经说好了,说是要带樱桃的。尹说,那么远,也不嫌麻烦,这里也有的是。伊人很是倔强,说:你们这里的樱桃不好吃,干瘪,颗粒小,水分少,没有我们那里的好。尹知道伊人爱他的,带樱桃只是一种托辞罢了,带的是她的一种情义。于是,他就没有再推辞。
而现在,两个人聚在了一起,她将一粒粒的樱桃送到他的嘴边,他知道了自己此时吃的不仅仅是樱桃,他感受到的是爱的甜蜜;即使这种爱的甜蜜似乎也误过了花期,而他们还是从彼此的眼神里,找到了似曾相识的那种温馨。
他们是2000年相识的,而相见却恨晚,都渐渐的从内心里萌发出了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慨。再后来,尹离婚了,老婆嫌弃他的迂腐,跟有钱的人跑路了。伊人呢,虽然没有离婚,却也早就名存实亡了。在没有认识他之前,她就与自己的老公在进行着长长久久的冷战,先是分床而睡,后是自己另外租房单过。
婚姻,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东西,迷醉人,却也伤人。拥有的,很少有人去加以珍惜;而失去了,却难再拥有。
伊人很后悔自己当年的草率的决定。那么多的追求者,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起眼,说起来人厌烦的家伙呢?后悔药买不到,如果能够买到的话,她会不计任何代价。高中的时候,她是班级的优秀生,尤其是数学学科,她的成绩最好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数学好,是因为那个酷似外国人的数学老师很帅气,也很稳重,像她的父兄一样的。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略微上卷的头发,同学们都戏称他为斯密斯神甫。而数学老师也喜爱她,给予她很多的关爱,就连自家的楼房的钥匙都给她配了一把。斯密斯神甫老师正在恋爱中,她却怎么也看不上老师的那个对象,一想起那个女人,她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酸酸的,涩涩的,一点也不是滋味。
闲暇的时候,她总是跑到数学老师的楼上去。她知道数学老师很少回家,几乎都在他的对象家里吃饭。她打开楼门,很是兴奋,她贪恋着斯密斯神甫老师床上的那种味道。有几次,她倚在床上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天真稚气的她已经将老师的楼房当成了自己温暖的家。高三下半年临近高考的某一天,是周末,数学老师说是与对象郊游去了。她依然是到了斯密斯神甫老师的楼上,看看书,然后,就睡着了。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睡的昏昏沉沉的,似乎是魇着了,总是醒不来。而且梦里很是奇怪,数学老师在她的身边说了很多的话,让她的脸红心跳,后来,老师又亲吻她,后来,还……
等她醒来,明白不是梦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数学老师斯密斯神甫真的是在搂抱着她。她不后悔,没有哭闹,很平津,似乎是她想得到的。她不是那种不开放的人,她爱她的老师,就愿意为她的老师有所付出。
那件事后,斯密斯神甫老师与伊人这个学生之间,多少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却没有人看出来。她看见斯密斯神甫老师会暗暗的脸红,眼神也直直的,不想轻易的移动。慢慢的,似乎多少有了点关系着他们之间的传闻,在校园里如水的波纹,泛着涟漪。
后来,她考上了本市里的一所好的大学,专业是物理教育系。数学老师也与他的对象外聘,到了北京。见面是不容易的,而往来的通信,零零星星的有几次。再后来,就渐渐的淡忘了;她也即将毕业参加工作了。
她就读的大学在本市,与自己高中母校就几站地的距离。她心虚,怕自己嫁不出去,担心自己与数学老师的问题被更加多的传播出去。于是,她不敢有过高的奢望,找对象就降低了层次与标准,长相无所谓,高矮也不看,只有对她好就可以。就这样,她选择了他,也就是现在的这个正在与伊人进行着冷战的所谓爱人,其实不过是靠着契约捆绑着的两个人。她经历了那些事,怕男人嫌弃她,就在某一次约会的时候,为他献了身。她知道只有那样的时机,他才不会想更多的东西。瞒了几年,他还是从她留存着数学老师的来信中渐渐的感觉了不对。那是一个很古板的家伙,对女人的忠贞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再加上其他诸多的原因,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僵,快到了散伙的地步了。
为了摆脱他,她费劲了周折,从一个城市转到了另一个城市,工作也发生了变化,不当公务员了,改为到党校当老师。在党校就认识了尹,并且日渐好了起来。
尹吃着伊人送到嘴边的樱桃,心里很甜蜜。她很惬意,真心的爱着这个男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似乎又找到了数学老师的影子,也嗅到了数学老师的那种迷人的气息。
在他们的脚下,是满地的樱桃籽。她仰着白净的脸,吻着他,然后说:亲爱的,你说我们把樱桃籽种下,来年能否发芽呢?他说:应该会的吧。于是,他们就捡了些饱满的樱桃籽,手拉着手,在阳光最充沛的地方挖坑种了下去。
种完后,她说,再浇点水吧。哪里有水呢?又怎么浇呢?他们找了很久,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矿泉水瓶,跑到草甸子边,来来回回的灌了几次水,将种樱桃的地方浇了水。
这时,她很累了,就偎依在他的怀里。他吻着她的唇,说:等我娶你那天,我们再来看樱桃,看看长了多高!这些樱桃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啊!她点了点头,微笑着,脸上赤红的一片了。
后来,樱桃树在林子里慢慢的长大,种植樱桃的人却没有再来过这里。
尹等了很多年,伊人还是在无休止的冷战。
又过了几年,她与她的能够长久冷战的人,结束了冷战,走向了团圆。
他走了,离开了,到了一个距离那个城市很远很远的地方。在他居住的小区里,他还是种了几棵樱桃,天天看着它们长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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