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巫山展览千年,消缺了襄王旧梦,我拾起栉风沐雨的沧桑,在杂芜的尘世里独解尘寰。当那些镜花似的缘分无以为继时,我肆意挥洒着笔墨,将我马不停蹄的思念,还有次第分明的忧伤,化成宣纸上长吁短叹的句子,笔墨落字成殇。
我在今世的调弦楼台上,折叠着离愁别绪,放肆着我的忧伤,谱成梦里桃花纷絮的段落,瑶琴犹在曲已残,我在不成调的曲子里,寻昨日的过往,踟蹰间,琴焚弦断,曲调散落在指间,一弦一柱的悠长颤音间,年华老去,忧伤泛滥成灾。
我在桃花渡口设一粥摊,遥等一个旧时的诺言。风轻云淡的日子里,我描绘着彼岸的风景,将姹紫嫣红渲染进画轴,然后等那个衣袂飘飘的女子走进我的画中,一起谱写那句地老天荒的誓言。画里万紫千红,过客鳞次栉比,任我笔墨怎么丰富,也描摹不出那个隐隐的背影。
梦里,我在隔世的烟雨楼台上,弹尽宫商羽薇,等待一个书卷里的一个女子,顾盼间,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踩着金缕鞋,踏着满地桃红逶迤而来,蓦地,惊乱了曲调还有我惊艳的瞳孔。曲有误,淡扫蛾眉的女子,凝眸蹙眉。于是,你的美,成全了这个草长莺飞的春天,那一眼,一世的劫。
撩开故事的开端,邂逅在桃花处处开的陌上,故事便如桃花一样醉去。我常常痴想,如果时间可以定格,我们会一直停留在那个叫做春天的小镇,那该有多好。陌上烟台信息吧初识,在烟花三月的季节,蝶舞莺飞的江南,夜晚,捞起诗经里的月亮,在萤火虫的指引下,寻一个叫庄周的人,然后做一个天荒地老的不醒春梦。
最后,情到浓时,梦见庄周,他道貌岸然地说相忘于江湖。触目惊心的字眼,却被美化得如此超然,比相濡以沫更让人为之向往。可是我怎么才能从江湖中,寻那一抹只有相濡以沫里才有的安然。真想做一个庖丁,然后把我的梦肢解,然后封存在我一个人茕灯孑影的江湖里。
当奏响三生的戏码,我仿佛沦为了看客,盈盈的女子在舞台上水袖翩翩,遮掩了故事的结局,我在台下整衣着妆,等待原本属于我的台词。只是我登场时,她已经唱尽,我们交错在舞台上,前世今生的距离,我忘记了原本属于我的段落,只是痴痴凝思,那些属于她的句子。
霸王别姬里,段小楼对程蝶衣说,你是真虞姬,我却是假霸王。当你舞尽了那场风花雪月,我这个假霸王怎么能独自面四面楚歌。你身着盛装华丽谢幕,口中没有一句再见,那句道前生誓,续今生盟的台词,被我陈列在口齿间,道不出,续不动。
当年我亦是年华桑葚,我从前世穿云涉水而来,来到画中,与你重逢,我已经错过了最美的季节,彼时已不是烟花三月,彼时秋已尽,没有姹紫嫣红,没有杨柳青青,只有陌上未凋尽的枯草。怕你会随秋凋逝,我借来嫣红水墨,想要为你勾勒一个布满色彩的烟花三月。
只是这幅山水画,被我好高骛远的功底,涂鸦得更加不伦不类。于是我在烟花三月离开,想让春天的狼毫重新晕染你的芳华,而不是让我焚琴煮鹤地浪费宣纸。你是否知道,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同你一起随秋而逝,而不是黯然销魂的不辞而别,否则,那张宣纸真的就错过了洛阳纸贵的年段了。
温一壶老酒,在西厢中拼一阕闲词,用浓稠的笔墨粉饰婵娟,用华丽的辞藻困成那个你路过的小镇,酒醺微醉间,我恍惚走进那年的春天,只是新词变旧赋,酒醒后,一切都是飘忽浮萍似的的空中楼阁,水月镜花般的海市蜃楼,哥特盛大,却又无根易碎。
梦里贪欢,忘记了自己过客的身份。我错过了多少锦词,丢弃了多少句子,等梦醒时,只剩下笔墨下的浓浓的叹息,击碎的层层谎言。只是如今,我怎么能用今晚的平仄,压住昨日的韵脚,于是我用悲凉的字眼,按照上邪的旋律,拼一阕长相思,满足我无处落脚的相思。
入夜三更枕生寒,饮几壶愁绪,醉眼朦胧了西厢,我像是一个刻舟求剑的剑客,守株待兔般,以为做着那个亘古的梦,就会身临其境地活在旧时的诺言中。在一个掩耳盗铃的年代里,我自欺欺人的编织着一个脆弱的梦境。铃响梦醒后,我孤立在自己的视线下,空留了满枕黄粱。
我深做镂花案前,敲开一尘不染的记忆门扉,用浊泪浇注闲愁,将相思研磨成豆蔻,晕染那年的蒹葭之约,用华丽的托词,编排那场缠绵悱恻的纠葛。人生若当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当谢了那场花事,茕茕孑立的我,是否可以自比秋扇,在诗山词海里演绎一场闺怨。
我蛰居在冬季的深处,用锦瑟的文字编织一披厚厚的寝衣御寒。往日的种种浸泡在一壶不相逢的浊酒中,饮下,醉数昨日点点。你的如花笑靥,覆盖了形同虚设的眼睑,繁花似锦皆似梦,忧伤爬满我的眼。不过,我依然沉溺于那场烟花旧梦,在自己编织的桎梏里作茧自缚,睁眼成疾,闭眼成殇。
踩踏着满是苍苔的庭院中,拎着细碎的心事,叩开落满尘埃的柴扉,撬开那满是锈斑的铜锁,门内一个故事,门外一个故事。一个在咫尺遥寄新词丈量思念,一个在天涯捡一路的风景,在归去来兮间,寻找有你的桃花源。入戏太深,我倾情演绎穿插着两个角色,忘了今夕是何夕,恍似天上人间。
怀抱伯牙琴,倚在二十四桥的斜柳旁,聆听隔岸的玉人啸声,等待着把我泊向彼岸的兰舟,同我一起琴箫和鸣,奏响一曲属于我们的笑傲江湖,可你不是我的任盈盈,我也不是你的令狐冲。兰舟歇,渔火撩起不眠的夜晚,隔一江春水,你怎能听到我拨弄的思念,还有掷地有声的忧伤。
我脚着谢公屐,麻衣青衫羽扇纶巾,寻找只有那个风声鹤唳的年月里才有的投鞭断流和草木皆兵。寻寻觅觅间,前世的禅机飘散了今生的缨络,空留了一地薄凉。在旧时的院落里,我能否在古老的屋檐下,等到旧时的燕子,如今是否已经飞到寻常百姓家安家落户。
我在小雨淅淅的江南小镇,撑一把油纸伞,走在青砖黛瓦的街巷,倾听一个女子的脚步声,等待一个人面桃花的女子前来搭讪。直等到雨收云散,等到天晴日朗,等到季节擅递,等到月明星稀,等到春去秋来,等到年华老去,等到海枯石烂。伞还是原来的油纸伞,只是伞下的人,却苍老了流年,凌乱了浮生。
夜,幽深,寂生寒,万籁俱静,月色倾斜下,西风呜鸣络纬,梧桐疏枝宿寒鸦,我在西厢删减旧词。一个满是筛露的弥天大谎,我信以为真,一个破绽百出的玩笑誓言,我奉之若珍。只是撒谎盟誓的眼前人已经杳如黄鹤,只剩我在阑珊下用残词旧阕缝缝补补,缝那个弥天大谎,补那个玩笑誓言。
凌晨,失眠,心潮起伏间,幽冷的空气里蓄满了一种过往的味道。我是一个惧怕黑夜的人,可是在这个夜里,我从床上伸展开自己蜷缩的婴儿般的睡眠姿势,披衣而坐,然后直视这个无情地夜。打开电脑,然后听着一首过时的曲子,然后我舞文弄墨的手向揽住那些过往碎片,可又凭空从指隙间划过,刻在我宿命的指纹上。
我在空间里写下关于她关于我的句子,一次次的凭吊,然后一次次的拼命忘却。然午夜梦回,那些投影,却如期而至地投射到我梦的荧屏中。我却躲在文字里痴痴惘惘,带着无法述说的寂寞,撰写那些曾经属于我们的传奇。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站在2012的开端,传说这是终结的一年。昨日浓言醉语犹在,只是人却已在天涯,倘若在天地闭合的瞬间,我,为谁读上邪,而谁又为我唱金缕,那个曾经说要为我唱金缕的女子,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处,只剩我在原地反反复复呓语。
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我在翻阅着纳兰性德的饮水词,字里行间里藏着千篇一律的荒凉。只是纳兰性德在凭吊自己的亡妻,而我,又在凭吊谁?我们曾经经历过得那些姹紫嫣红,还是我们无法复活的爱情。
一纸心事撰写袅袅沉香,我在描画一个春天的故事,我尽量让那些铿锵的字眼变得细腻温馨,将那些掷地有声的句子变得错落有致,可是那些辞藻,却被我修饰得狠狠地灼伤了我的眉角,连荧荧的屏幕都变得瞬间无光。
今夜,月不是很圆,缺了一角,这月,不打关山度,也不从西江来。我推开窗户,对月长吁,蓦地,凉风惊乱了我的思绪。只是这夜,无关风月,我也不刻意计较。可是这夜未央的心事,又有谁能解?我问风,风萧瑟,我问月,月苍凉。只剩电脑上的断章断句,嘲笑着这无情地夜,还有那些指尖溜走的似水流年。
空旷的夜里,响着敲打键盘的声音我的心跳睡着手指上下浮动,那些语焉不详的句子诉畅这心底欲盖弥彰的心事,欲语还休。或许那个女子是前世泅渡我的摆渡人,只是她将三千弱水一瓢要舀尽,然后用指尖在我的心头刻画上一个囚字,我便在涉水处画地为牢。
其实,千帆过尽,我晕船,只求一叶扁舟栖身,可是她将船桨抛掉翩然到彼岸,我在湍急水中央,又怎能泅涉到有她的国度。三千弱水,我量浅,只愿取一瓢饮,而她却断流竭鱼,在我的眼前全是荒凉的沙漠,她倩影杳杳,我又到哪里寻找属于我的绿洲。
怨,四声,本是干净利落的发音,却婉转的在我的口齿间颠转了几个轮回,反反复复,一遍一遍,意图唤醒对她的恨意,可是最后唇角转化成一声深深地无奈叹息。
我在暗淡的年月里,遇见了盛开的她,那有怎么能怨,怎么能恨那个曾经说只为我笑靥如花的女子,虽然她已经奔赴下一场约会,遭遇她的下一个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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