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二的那一年,元转入县城中学就读,那是一所寄宿制学校,是那个小县城里的最高学府。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像他那样的转学生,必然是有一定的来历。
为了欢迎新同学的到来,班级里举行了一次联欢活动。因为云是班级里的文娱委员,所以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主持人的工作。云留着齐耳的短发,有一双水汪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她是学校里许多男生的暗恋对象。出于对新同学的关注,云说:“首先请元给我们作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元慢腾腾地站起来,甩了甩头,说:“我叫元,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说着就坐下了。
以为是他初来乍到有些放不开,云紧接着说:“那我们请新同学为我们表演一个节目,好不好?”大家拼命地鼓掌,尤其是那些女生。高大,帅气的元,一来到这个班级,就成了许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掌声刚落,元就坐在位置上喊开了:“我不会表演什么节目,要表演你自己来。”
云当场就愣在那里,尴尬地不知所措。幸亏同学们善解人意,争相叫嚷:“对,云,你自己先表演一个!”
云是个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她很快地镇定下来,然后唱了首十分抒情的歌曲——《踏浪》: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 云那优美的歌声,当然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但是,通过这次联欢会,元在云的心中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当云后来得知:元是凭借他当物资局局长的老爸的关系,才开后门进这个学校来的,对元更是不屑一顾了。
但云却无法逃避与元的接触,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小组,必须要一起做值日。云是那个小组唯一的班干部,所以由她兼管值日工作。元总是记不得应该做值日的时间,他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拿起篮球往操场跑。刚开始的几次值日,都是云替他做了,然后提醒他下一次不要再忘了。可是,下一次以后还有下一次,他依旧忘了。云本想以自己的行为去感动他,令他心生愧意,没想到他竟是那么的不知好歹。
忍无可忍的云开始采取行动了:每当轮到他们值日的那一天,她就站在教室门口拦截他,抢走他手中的篮球,等他做完值日工作,才还给他。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有一天还是出事了。那天,云依旧在门口拦住了手拿篮球的元,这一次元不让云拿走他的球,说自己要立刻去参加比赛,值日让云替他先做了。而云说自己不能再容忍他的自由散漫,说他要为自己的工作承担责任,非得让他做完值日再走。俩人争执不下,最后,云拗不过人高马大的元,望着夺路而去的他的背影,云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事后,云抵不过心中的愤恨,将元平时的种种劣迹上报了班主任。然后,老师上纲上线地批评了元,然后通知了他家长,然后是他公开的检讨与面对面的道歉。当云感觉到元目光中的愤怒时,后悔已经太迟。其实,她未曾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她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怨气,她并不想让他如此狼狈不堪。
日子不紧不慢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到了秋天。班级里组织大家去郊外野炊,同学们欢呼雀跃。大家按照所带的食品,自由分组。云没有料想到:元竟然在她这一组!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怕他存心捣乱。
他们这一组成员准备煮面条,将大家所带的炊具及干面条放在选好的场地上后,云,这一组唯一的女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居然是元,张罗着大家去提水,去拾柴火,然后搭建“灶台”,然后生火烧水。水还未开,云就想把面条下到锅里。是元制止了她并说:“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做过饭?”云红了脸,一声不吭。元又说了一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将来如何做家庭‘煮’妇。”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元及其他的男生却已经笑成一片。
野炊活动结束后,是大家所期待的联欢活动。这次是由云和另一位男生一起来主持节目。除了唱歌,跳舞,讲故事等节目之外,还做了一个游戏:首先将写有全班同学名字的五十张小纸片放在一个锅里,接着,由每位同学写两张纸条,其中一张写地方,比如:在山上,而另一张纸上写所做的一件事情,比如:举行联欢活动。然后,分别将他们放在另外两个锅中。最后,同学们轮流上来从三个锅中任意抽一张纸条,而后组成一个句子并大声地读出来。
那随意组合成的句子,让大家笑破了肚皮,有的说:“李强在耳朵里跳舞”,有的说:“张芳在锅里洗澡”,最让大家开怀的是这一句:云在元的怀里歌唱!大家起哄要他们两个按照纸条上写的摆个pose出来,最后班主任出面制止,大家才悻悻作罢。
不料,元从人群中走出来,在场中站定,然后,说出让大家吃惊的一句话:“不能满足大家刚才的愿望,我深感抱歉。但我愿意唱一首歌来进行弥补。”他唱了,一开口就得到了满堂喝彩,他的声音特别的清爽、明亮且富有磁性,他唱的是周杰伦的一首歌——《简单爱》。大家听得如痴如醉,可能是那些歌词引起了大家情感上的共鸣吧: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 。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我想带你 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和你看棒球的心意,想这样没担忧,唱着歌,一直走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想简简单单爱,想简简单单爱!
那次野炊活动后,云对元的看法渐渐起了变化,她慢慢发觉:他其实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孩:他能写一手好字,而且文笔了得;他是球场上的“灌篮高手”,是运动场上的常胜将军;他看似随意,实则心细,他的人际关系不错;当然,他的身高、长相也是无可挑剔的。元对待云的态度也有了改变,最明显的是:他不再逃避做值日,每次都自觉地留下来,有时甚至帮她一起收拾残局。两个人逐渐地成为朋友,有时也开开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有一次,元对云说:“从我们俩的名字中,我发现许多秘密:第一,从汉字的结构上来看,我们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你的‘云’是双腿跪地的姿势,而我的‘元’是潇洒的站立姿态。”云在他的背上狠狠捶了一拳,以示抗议。元忍住疼痛继续说道:“第二,从汉语拼音上来分析,你的yun完全包含在我yuan的里头, 所以,注定我比你强大,今后都得听我的!”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元将云叫到一边,悄悄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到我家来,不许拒绝。”望着元明亮的眼睛,云无法开口说不。
到了元的家里,云才发现他只请了她一个人。而且,他的父母都不在家,只有一个保姆给他们上菜。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以后,那个保姆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一开始时云感到有些尴尬,看着元若无其事边吃边聊的样子,她才慢慢活跃起来。然后是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吃蛋糕,禁不住元的一再请求,他们还都喝了一点酒。然后,元将云请到他的房间,说是有东西要给她看,他已经有一些醉意了。
元拿给云看的是他的日记,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对她的爱的独白:他对她一见钟情,而后的种种表现,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故意气她,看到她落泪又心痛不已;每一次被她堵在教室门口,心中泛起的却是暖暖的甜蜜;而那一句:“元在云的怀里歌唱!”是他与另一位主持人(他的死党),共同密谋的结果……他拉着她的手说:他爱得迷茫,爱得痛苦,爱得无望,他明知现在不能沉迷于感情,但情难自禁!
对着元浓浓的情怀,云无言以对。她觉得所有的劝说都是空洞的,元不是不明白道理,他只是深陷迷津,不能自拔!于是,她决定立刻离开,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她起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惟恐一松手,她就会跑掉。过了好一会儿,他将她的脸轻轻地转向他,手指缓缓地在她唇上划过,他的头慢慢低了下来……就在他的唇快要落下时,她将头侧向了一边,他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终于感觉到她在他怀中的僵硬,他无奈地放开了她。
当云跨出元的家门时,一股寒风迎面袭来,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她坚持不让元送,也不接他递过的雨伞,就那样一头扎进雨中,眼泪也就流了下来……她认为他那样做是对她的侵犯,至少也是对她的不尊重。她不希望因为“早恋”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甚至不能容忍别人一丝异样的目光,她很在意自己清清白白的名声。她不想破坏自己在老师和同学心目中的好形象,她不想让期待她成功的父母伤心、失望。她本来希望所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一段纯真的异性间的友谊,他彻底打破了她的美梦,于是,她只能选择远离他。她不想再听他的任何倾诉与解释,就那样走得干干脆脆。
一晃,到了高三,大家都进入了最紧张的学习状态,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谁也无暇他顾。再一晃,高中毕业,云和元各自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然后,他们彼此失去了音信。
前不久,云收到了一条短信息,说:有一位手机号为135876xxxxx的朋友为你点播了刀郎的歌曲——《冲动的惩罚》,请拨xxx收听。一看是一个不熟悉的手机号码,云置之不理,以为是朋友开玩笑捉弄人。多日以后的一天,云闲来无事把玩手机,又看到这条短信息,于是禁不住拨号码过去接听那首歌曲。在如诉如泣的歌声中,云感觉到所有青春年少的往事,都消散了,消散了,宛如天边的一朵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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