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渭北》
坚硬的鹅卵石躺在干涸的河道里,与灰尘弥漫的
天空一起,硌痛我的孤独和悲伤
青翠欲滴的唐诗在这一刻,只剩下步子迈大了的
gdp,急功近利的欲望,以及官老爷们的红顶子
没有谁会在意,百年或者十年甚至三年之后
这片土地上是否还有绿色,五行是否缺失……
一颗良心,在这一刻枯萎,血管里的液体
洋溢着银子的光芒,它们是明亮还是黑暗
温热或者刺寒,没有谁能够说得清,只有
奔跑的欲望,伴随着隆隆而过的火车,一起
将被炸药崩落的石头一起,吞进搅拌机一样的胃里
一阵咀嚼之后,吐出一蓬蓬的灰尘
车过渭北,我不得不闭上想看到秀美景色的眼睛
不得不强忍着神经痉挛的疼痛,对所看到的一切
都假装视而不见,不让任何人看出,此刻在我的
心里,其实是想:找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
问一下,您看到过当年大唐遗落在这里的诗篇吗?
《那山,那水》
伤口已经发炎,甚至有阵阵腐臭的味道,这种
集体的败血症,让我无法分清到底是谁病了
车过渭北,我看到的是一个个相同的命运
青翠的鸟鸣,葱翠的唐诗,都被发炎的伤口
覆盖,身体已经变形,或者干脆患上了残疾
曾经美丽富饶的地方,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
冠以某种冠冕堂皇的名义,这些千年来都不曾
言语一声的英雄,便低着头,任凭官僚的敲骨吸髓
奸商的挖心剖肝……
《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真的,在火车钉子一样扎进渭北的这一刻
这种感觉特别的明显,看着那些几乎擦着
脸过去的山和水,我看到它们都被欲望扭曲
没有谁对其有着对祖先一样的敬畏和愧疚
只有被暴力侵犯过的痕迹,遍体鳞伤
车过渭北,呜呜的声音不停地拍打着车窗
像一只只受伤的鸟儿,在颤抖和战栗中
扑闪着受伤的翅膀
我知道,自己绝对是一个失败的人
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在面对满目疮痍的时候
竟然会感觉到有伤口在心上正在扩大、蔓延?
《车过渭北》
那些在唐诗中闪闪发光的句子,已经被人为地
抽空,安置上满天烟尘和震耳欲聋的机械声
连同想吹一下干净清爽的风,也成为了奢望
事实就是这么冷峻,就是这么烟尘,在这里
不要再去奢想青山苍苍,清泉淙淙,山水如画
要学会装聋作哑,对那些有着剜心感觉的事务
视而不见,或者像前面座位上的那个妹妹一样
谈一谈怎么用爱疯死织围脖,以及谈谈那些
升值最快的住房、墓地、乌纱帽、月饼和二奶
贬值最快的职称、文凭、道德、诚信和人民币
只是,千万不要去谈,不要去想那些被抽空的
本来在唐诗中闪闪发光的句子
《擦去》
我多想,在车过渭北的时候,可以用
一双手擦去这遮天敝地的烟尘,让灰暗的天空
重现晴朗;擦去这大山身上的伤疤,让青翠
欲滴的鸟鸣,继续唤醒沉睡的大山
擦去工业时代错误的标点,擦去那些官老爷
财主老爷心中的龌龊,让诗意可以
在这片大地上继续生长,安歇,以敬畏来供养
可是,这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奢望罢了
直到我坐的这列k1364火车驶出渭北,抵达千年古都
听到大雁塔上面鸟鸣的时候,渭北的天空
还是聚集着大片大片烟尘的乌云,渭北的山
身上的伤口继续溃疡,糜烂,那些官老爷,财主老爷
继续用阴阳怪气的语调一个劲地强调着发展工业,是振兴
民族的唯一真理,而我,只能发出火车一般的呜咽
在一首名叫车过渭北的组诗里,在这座一个人的乌托邦里
留下浑浊的泪水,无法擦去无尽的悲伤
《超度》
在下午懒洋洋的光阴中,隔着有些迷离的车窗
那些深入骨子里的唐诗卡在喉咙里,硌的我
嗓子生疼,不敢像古人那般负手清风,吟诵着
千古的名句,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背诵出
那一座座青山,一片片绿水,我只敢说出
这片富饶的土地,已经渐呈荒凉
或许,车子飞驰的铁轨下面,就曾经
埋着诗人的骸骨
这是一种悲哀,却无法避免
曾经丰盈如玉的唐诗,已经被氧化出了
一块块老年斑,这个时代,一直都在
忙着抽脂,增高,制造出虚假的昌盛
以为可以超越千年以前的大唐,像车过渭北
一样穿行在这个年代里,我只能力所能及的
在黑色的土壤里,不停地挖掘,不是为了
在腐败的真相里追溯千年以前的繁华盛世,也不是
要寻找泥坑深处的时光,和灰烬的踪迹
只是想找出那么几个让人敬畏和悲悯的词
以及十万吨的人性,来超度一个小小的草莽的子民
如果还不够的话,就再加上渭北的山,与黄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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