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老大住在秦皇岛,老二是我的丈夫,我们家离婆家二十多里。
逢年过节,两个儿子都会带着妻子孩子回来看老人。无数次重复的镜头清晰可见:婆婆在厨房不停地忙活,炖鸡腿,烧红烧肉,炸大虾……公公早已列好菜单,还要不停地提醒,生怕婆婆忘了哪一道菜。年过六旬,体弱多病,却欣然忙碌。当满满一桌子菜摆在眼前时,当全家大快朵颐时,我总是很感动。为了这桌菜,公婆从几天前就开始忙碌了吧!
其实,我常常主动去帮忙,尽管婆婆怕我被油溅着不让我插手,可是我总喜欢陪在婆婆的一旁,打个下手。似乎这样,我便分得了婆婆的辛劳,聊以慰藉做子女的心。后来,我便真的分了些事做,亲自去炒菜了。尽管婆家的厨房没有抽烟机,可我还是愿意替婆婆做菜。揉着熏红的眼睛,把菜端上桌,我的心里是甜的。
这些,完全得益于我的母亲。她总是教导我,要好好对待公婆。其实不用母亲说,我的血脉里早已流淌着这份孝义。
我们都开始分担婆婆的劳动,可是我慢慢地发现,婆婆需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大哥家住外地,难得回家一次。每次回来,大嫂又要急匆匆去看她自己的母亲,所以,几乎没有机会和婆婆聊天。她的话大概都和她的母亲聊了吧。丈夫平素不善言谈,自然很少和婆婆聊天。
每次吃完饭,两个孩子出去玩,两个儿子看电视,公公睡午觉,只有婆婆把给儿子们带走的东西准备好后,独自在房前院外徘徊。于是,我宁可舍弃爱看的电视剧,舍弃一个很好的午觉,拿个小板凳,在宁谧的小院子里,和婆婆说着家常。
婆婆绝对是个能说的人,她给我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我才知道,婆婆当过售货员,做过木材工,做过罐头,卖过冰棍……最后才在公公的带动下,转了商品粮,当了正式工人。如此丰富而艰辛的经历,蕴藏了多少人生的酸甜啊!跟婆婆相比,我的人生纯粹而单薄。
婆婆给我讲她小时候被父母哥哥们宠着的幸福,讲她当年嫁给当兵的公公时的骄傲,讲公公在部队时她一个人带孩子的辛劳……一段段往事,像浪花,翻涌起婆婆的心海,让她不再空虚;一段段往事,像彩桥,沟通起两个女人的心。再老的人,也有回忆年轻的权利。
当我问起婆婆的身体时,她支吾着说,她的腿一直疼,已经连续扎了好多天的针;她的牙齿已经脱落,硬的东西已经嚼不动了。前些天因为染发,皮肤过敏了……我的心猛地一颤。这些,她引以为豪的儿子都知道吗?当他们看着母亲笑呵呵地忙这忙那时,一定不会想到母亲是带着病痛吧!
是啊,这不就是母亲吗?丈夫的母亲,我的母亲,全天下所有爱子女的母亲!恬退忍隐,无私奉献。
多和婆婆聊聊,让她也有机会炫耀年轻时的资本;多和婆婆聊聊,让她也有机会吐吐生活的苦水;多和婆婆聊聊,让她也有机会了解我们年轻人的世界;多和婆婆聊聊,家庭才能更和谐。
儿子,的确是妈妈生活的支柱,从母亲的目光中可以看到。
女儿,绝对是妈妈心灵的依靠,从母亲的唠叨中可以知晓。
有儿子的母亲自豪,可是没有女儿的母亲又该是多么遗憾!
我愿作婆婆的女儿,倾听她后半生的唠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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