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阳爬上农场外面那排杨树林的梢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我指挥两个工人给奶牛填料清理圈舍,把挤下的牛奶过秤让奶站的罐车拉走。一切都忙完了,我为自己做了点简单的早餐,胡萝卜、木耳炒鸡蛋,每餐可以简单但是营养搭配可不能马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橘红色的胡萝卜,黑色的木耳,淡黄的鸡蛋,再加一个绿色的青椒,放在一个大盘子里五颜六色的,既有营养价值看起来又很有食欲。 女儿在很远的县城上初中,基本就我一个人吃早饭。工人是雇佣邻村的一对夫妻,夫妻在农场里有自己的住房,吃饭都是自己独做,不和我一起吃。
我忙碌的时候后脚跟拍屁蛋,闲下来时像一颗秋风中独自站立的树。《奶牛防疫》《动物防疫》各种专业书籍堆满了床头柜,必须一刻不停的填充自己的专业知识,那几十头奶牛等于我的 生命。饲料搭配、注射防疫、人工受精一个环节都不能放松。吃完简单的早饭,我坐在电脑前开始查找资料,这台电脑是一次请教村里的大学生技术员奶牛防病的问题时,大学生告诉我要买一台电脑,加入一些饲养群以便交流,然后有什么饲养的问题或者牛奶的价格在网上及时查找。我卖了一头幼年的纯种奶牛,卖了五千多块钱,让姐夫帮我在市里的太平洋家电商场卖了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开始上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连打字都很费力。那次去买电脑时,看见电脑城的那个小伙子十指敲击着键盘极快的一个个方块字如同泻玉飞溅而下,霹雳啪嚓的一阵敲击后,一大片的字就流畅的摆在那,羡慕的我的眼睛都变成了绿色。我以不耻下问的精神问他怎样才能把字打得这样快,他微微一笑说:很简单聊天就能把字练得这样快,原来这么高难度的事这么容易就能解决。我加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探讨养殖过程中的种种问题,也在晚上没事的时候练习打字的速度。除了和饲养群的朋友说话外,从来不和其他人聊天,我不知道欺诈和真情会不会在这里发生,心里却隐隐的觉得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会发生伤害何况陌生的人。
北方狼总是说聊聊吧,我客气的说:真不好意思我还在查找点资料!千篇一律的回答,长此以往没人在孤独和寂寥的夜晚和我搭话,很喜欢自己像千年的雪山兀自冰冻的感觉。
“ 田野的风”是好朋友的同事,他的问候像是春天来邻的时候,树枝吐出的那么一点绿。在浮云下什么都没有,真情像种子的芽萌出了一点点。虽未谋面他的事迹早有耳闻,和我算做同行,一个乡镇的科技副镇长,据说在推广什么先进理念原生态养殖种植还在为有机食品的注册奔波着。这些也略略的懂,自己也算做一个有志的进步青年,也曾胸怀远大的理想,在现实很骨感之前,它曾经比唐朝的杨贵妃还丰满,那个叫做理想的年轻同志曾经无数次怂恿和它壮举一回。最伟大的壮举是跑到北京,去和农科院的专家请教高产水稻的种植技术。带着技术和水稻种子回到村子,那年看见水稻一节一节茁壮的成长,哪料想西拉木伦河发了一场大水,把在低洼处的水稻泡得一点影也不见了,四十一天水才退去。自此信心也被这场水给冲跑,为此也受到他的百般奚落和辱骂。
那个称作我孩子的父亲的人,却不是我亲密的爱人。理想痛失之后曾经像一根藤依附与他,他有些头脑赚到一些钱,他却是粗糙的。很厉害的抽烟喝酒,于自己的身体不顾。言语也是粗糙的,伤害到了我也让自尊一度受挫。精神的伤害比暴力的伤害更要深刻。那个称作为丈夫的男人既不是精神的依靠也不是肉体的依靠,他暴躁固执偏激易怒,智商很高,情商很低。我听说过一句话: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也想贤惠的默默支持他。和他经历创业最初的艰辛和苦累。我们有意见不合的事,他不是以说理或协商解决,直接恶意怒骂,于我的自尊不顾,我以最好的涵养忍耐下来。
他吃肥腻的食品,一个月可以不刷牙,睡在我身边口气很浑浊,让我深深的讨厌。我买了一件质量很好的丝质睡衣,想把夜晚演绎成梦境,白天我是一个农家女,夜晚我就是一个摇曳多姿的仙子,他无法理解我的情致,依然邋遢的穿着很长时间不曾换洗的线衣线裤,他只是本能的欲望,不懂得怎样创造氛围和意境的男欢女爱的乐趣。多少次他对我大喊大叫,把我的心伤透了。和他在一起时就是无休止的争吵,他恶语相加,恶毒的谩骂,我都不敢反抗,不知离开他自己能干什么。一直以为自己不够优秀,才百般的受这个男人的气,也有深深的自卑情结!
那次最厉害的一次吵架,是他最无理取闹的一次,他的亲戚来,在饭桌上他一直挑剔的说我做的菜不好吃,我稍稍辩解,他借着酒劲破口大骂,妈妈、祖宗什么恶毒的话都骂上了,又说我什么都干不了,都是他养着我,惊动了亲朋好友。不要说我的自尊没了,心已经撕开一个大口子。 我离家出走去一百里外的县城,在女儿的学校外面的一个旅店住下,只有用这种方法抗议。十多天后婆婆和姐姐把我接回家,我期待他有认错的态度。那天晚上他态度有所缓和,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这故事是他在故事会上 看到的:一个人脾气很暴躁,自己都控制不了。给亲人很大的伤害,发完脾气就很后悔,又没办法。他找到村中的一位年长智者 ,智者说每当你要发怒时,就拿一颗钉子订到屋后的木桩上,半年后木桩上已经订满钉子,这个人找到智者说生气时还是没办法控制情绪。智者说再发怒时,用钳子去拔那些钉子,他就在发怒时拔那些钉子,一年后那些钉上的钉子都已经拔下来,好好的木桩上满目疮痍全是钉子眼。他忽然想明白了,语言的伤害好比那些钉子眼,裂痕出现后是没法弥补的。他说自己暴躁的脾气给我很大伤害让我原谅他。听了他的话我真的很感动,之后生活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他的本性没法改变,半年之后他又依然如故,动不动就骂人,恶劣的态度变本加厉,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亲朋好友天天来劝架,我的心情灰暗极了,脸上那种白润的光彩也没了,那次在外地的妹妹回来看见我没说话眼泪就流下来,我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妹妹劝我离婚,因为女儿的缘故我犹犹豫豫的。
可能是他也觉得吵累了,他把在村子那个店面盘给别人,又买了两辆运输车和亲戚跑运输去了,五年多的时间里,我好像一下长大了,哥哥帮我以很低的价格买到这五百亩荒地,又在奶牛价格很低的时候买了十几头几头奶牛在这片土地上放牧,十几头奶牛繁殖到几十头,开垦出二百多亩好地雇佣人种植。现在土地升值,奶牛升值,我的精神又得到解放,犹如自由飞翔的鸟。只是家不是完整的家,也力图给女儿一个形式上完整的家,亲爹亲妈的感觉。他常年在广东那边跑,极少回来,只有在过年那一个多月里在家。他不回来很奇怪心里怎会生出一丝惬意。可能是没了争吵和谩骂,长久的战火纷飞,硝烟平息后的小幸福,孤独也好像是享受似的。我创造生活也享受生活,买了一架单反机学习摄影,在农场里很多美景,大杨树上的喜鹊窝,刚刚雨后还有水滴的豆角花,都是我的好素材,照出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
“ 田野的风”从西丰镇调到我生活的福田镇,职位还是科技副镇长。我把那二百多亩地种玉米改种成小麦,不用传统的化肥,而是在离我们很近的西拉木伦河北岸的蒙古人家拉来一车车的羊粪,打叶面肥碧护,这些都是田野的风指导着做的,最后我的小麦通过了有机食品的检测,卖到了好价钱,小麦成熟后,又栽种上一季美葵,额外的收获到了美葵。年底我受到市里的表彰,被誉为巾帼标兵。
我不是传说中的事业型女人,只想好好经营生活享受生活,生活把我的筋骨打造得很坚硬,而我的内心却很柔软。
夏季小麦收割完后,美葵也栽种完,这对很忠心的夫妻帮我把一切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田野的风组织养殖的种植的模范去大连旅游,在海天一色的辽阔里,人很渺小。在海风的吹拂下心很澄澈。在旅顺坐船出海时,快艇贴着海面冲向海的深处,感到一丝眩晕,回到岸上我晕船吐了,他赶忙找车把我送回黑石礁酒店。他跑到酒店对面的超市买了一些绿茶,用暖瓶的水帮我泡了一杯水,不知他听谁说绿茶能管晕车晕船,不知有用没用,反正是一家之言,我宁可相信有用。我抬头时碰见他温暖的目光,心里有丝悸动。
我很敬慕他,干练洒脱,对工作有一种热情,为人也很大气。兴趣也很广泛,曾经看见他办公室里龙飞凤舞的书法作品,虽然是在报纸上随意写的,也有点功力。还有他的摄影据说还获过奖,我看见过那幅摄影作品:在金色的夕阳余晖里,一对飞回巢的鸟伴侣!很让我感动的意境,好像是一对相亲相爱的鸟,在岁月的变迁中走人暮年,还相互扶持相敬如宾的情感,相濡以沫的一起变老!这意境的作品也一直是我的人生梦想!
他帮我拿到养殖技术员中级证书,我看到他俊朗的眼里有欣赏的目光。一种隐隐约约的东西在心里萌生,就是因为他的欣赏,我有了动力。好像幸福刚刚来临,春天的气息充斥在生活里。
那年我以为最不幸的女人是我,整天郁闷的心情,导致内分泌失调,脸上长出来一些斑点,眼角也多出很多皱纹,肚皮微微的赘肉,都提醒着自己过得很不如意。在纠结的情绪里一年过得比五年还漫长。
现在我的生活很充实我收获到的不仅仅是成功的喜悦,我也渐渐从自卑的情结里拔出来,我征求了女儿的意见和他离婚,女儿也同意了。我一直以为女儿还小,离婚孩子受到的伤害最大,哪知女儿很看得开,她说:“你们分开吧,本来就不是一个路上的人硬挤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漫长的几十年找一个对路的人,过幸福的生活最重要”。女儿的话几乎让我泪流满面,只有女儿懂得我。
我在这一年的腊月他回来过年的时候,和他提出了离婚,他起初坚决不同意,经不住我的坚持,只说我们再考虑考虑吧,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精彩和他不能分享,我知道他本性中的浅薄粗糙的一面没法改变,不想再有什么犹豫了。随后接到市妇联的通知去呼市参加巾帼创业培训,走过了人生的沼泽,我深知自己的精彩自己做主!以后还会有很多事发生,不管怎样自卑隐忍的女人再也不是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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