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婆婆去世之后,公公独自一人生活,我丈夫张志敏担心他太孤寂了,就从乡下把他接来和我们一块儿住。然而我们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所以公公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呆不住,就在小区附近胡乱溜达,有几次被人误会是社会闲散人员,张志敏便对他说,让他没事在家看电视,养养金鱼什么的。谁知公公听了大为光火:“我在这里就像坐牢,你不让我出去,是不是想憋死我!”
我和张志敏暗自商量:看来公公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如给他找个事做,这样也可打发时光。于是张志敏便自作主张,在附近找了个门面给公公开了个修理自行车铺。没想到公公依然不领情:“我在农村做了一辈子,你们嫌我没做够啊,是不是就觉得我在这里吃闲饭?要不我还回老家去!”张志敏忙把铺面给转让出去。有时候我发现公公独自一人的时候,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就悄悄对张志敏说:“你发现没有,咱爹有心思。”
张志敏不解:"有什么心思?”
我用指头敲了他一下:“你呀,一个榆木脑瓜,一定是想你妈了,看来呀,得给你爹找个老伴。”
张志敏想了想,说:“对呀,也难怪咱爹最近总是火气盛的,感情是因为寂寞,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找个陌生的老太太跟咱们一块住,那多别扭。”
我白了他一眼:“你呀,还是个读书人,怎么思想跟乡下人一样,你要设身处地想一想,换做你,你会怎样?”
张志敏故作怪笑地款着我的腰身道:“我呀,就为我老婆守身到死。”
我呸了他一口道:“鬼才相信你的话!恐怕你老婆今天死了,第二天就要去找女人。”
张志敏用手捂住我的嘴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什么死的活的,我们呀,要相互恩爱白头到永久。"
次日上班后,我便把心思对我的好姐妹倪倩倩说了,倪倩倩听了说:“哎呀我倒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我同学赵昕的爸爸去世后,她妈妈一直单身,赵昕早就想给她妈妈找个老伴,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明儿我去给说合说合,保证马到功成!”
我呵呵一笑道:“没曾想这个赵昕思想挺新潮的,竟然支持她妈妈找老伴。”
下班后,我将此事对公公透露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久违的笑脸。
然而,事不凑巧,赵昕的妈妈最近生病住院了,赵昕的丈夫在外出差,而她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去医院照顾母亲,家里医院两头跑,忙得她两脚不着地,焦头烂额。自然此事要放一放。我和张志敏无心说了此事,一旁的公公却听进心里,暗自打听找到赵妈妈住院的医院,想毛遂自荐,替赵昕来照顾她妈妈。没想到却发生戏剧性的一幕:原来我公公和赵妈妈三十多年前就已认识,那时候赵妈妈还是个姑娘,下放到农村当知青,而她插队的地方就是我公公的村子,由于年轻无知,她和一个男知青相爱了。不就发现自己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未婚先孕这在当时来说是关系到个人名誉的事。更糟糕的是那个男人却矢口否认所怀的孩子是他的,并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她而去。伤心至极的她想到了死,就在这时候是我公公两口子向她伸出了同情的手,收留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生活。不就赵妈妈在这里产下一个男婴,她将这没有父亲的孩子交给了还没有孩子的恩人夫妇抚养,然后独自回了城,从此以后音信杳无。
没想到一别二十多年,故人重逢竟是在这里。两位老人不禁感概万端,赵妈妈拉着我公公的手热泪盈眶,互道阔别之情。
“这么多年来,我无时不刻不思念你们,思念我的孩子。回城以后,我就匆匆找了个男人嫁了,所以我不敢去找你们,怕丈夫起了疑心,只有强忍住思念之情,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在无人之处暗自哭泣......”说到这里,赵妈妈早已是泪流满面。
此情此景,我公公也陪着落下同情的泪水,他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手绢递给赵妈妈,说:“徐梅(赵妈妈的名字)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也请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们也把他抚养成人。自从有了他以后,我们便领了独生子女证,没再要孩子,把张志敏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待,这孩子有出息,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如今也在城里安家娶了媳妇。只是他妈妈因操劳过度,去世了几年了......不过这孩子很讲孝心,怕我孤独,就把我接到城里来了,呵呵,我现在应该感到知足了。”
赵妈妈听到这里,就要从病床上来给我公公下跪,唬得我公公急忙拦住道:“呵呀这可使不得!我还得感激你给了我这麽好的儿子,能让我安度幸福的晚年。”
两个老人越谈越投机,当谈到赵昕的爸爸去世,赵昕工作忙时,我公公说:“孩子们都有各自的事,如果不嫌弃的话,从今天起,让我来照顾你。”
赵妈妈道:“那怎么使得?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看你说的,这话见外了,咱们不能给孩子添负担,你说是吧?”
从此后公公每日里在医院里精心照料赵妈妈,风雨无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老两口,都夸赞公公的细心和羡慕他们恩爱感情,公公也总是憨笑不去解释,直到赵妈妈康复出院。而我们也罕见地发现公公这段时间脸上总是挂满笑容。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上,公公衣冠齐整地向我们宣布:他要向赵妈妈求婚了!惊愕得我们目瞪口呆,连张志敏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父亲要和谁结婚。于是公公便心平气和地向他讲述了有关往事。张志敏听完之后在父亲面前,泪流满面地感激他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情,并帮他找到亲生母亲和妹妹。我也感到非常欣慰:呵呵,这下子不仅多了个婆婆,还多了个小姑子。
在张志敏和赵昕两兄妹的促成与安排下,两位老人不久便走进了铺满红地毯和鲜花点缀的婚姻殿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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