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在雍和宫的信徒间晃过了

万恶的年被人心的躁动请走了

聪明的硫氧化物从鞭炮的囚禁中释放了

报晓的牝鸡不晓得字正腔圆地呼唤黎明

刺鼻的乌烟半夜恶毒扭捏成最好的闹铃

用尽夸父的肌肉紧握住先知的《道德经》

学五柳先生闪出樊笼，曰“羁鸟恋旧林”

“midnight,　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

《猫》死了

街灯死了

门窗死了

2011年死了

心跳加速的《道德经》像帕尔修斯神剑

劈开美杜莎缭绕中的夜雾

劈开空气中放荡的麻将声、hip-hop声以及滥交声

我和《道德经》终于来到高山的脚下

然而我的导师已然停止呼吸

我仅能把他埋葬在六道之中轮回

恰在此刻，新年的第一滴雪注入我的百会

我以为这是柏拉图呓语中的爱人

雪花敲打在但丁的坟墓上

敲打在冬眠的蛇洞上

敲打在乡村的屋檐上

可是它们永不会醒来

不愿做康奈尔大学青蛙的人们，

看啊！

千树万树的梨花儿、柳絮儿、浪花儿

以千钧之力飞流直下

铺天盖地、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也有些许儿温柔的、娇小的、调皮的

在风中流转、追逐、跳跃

我听得见大雪在演奏《1812序曲》

我闻得到小雪的勃勃生气

我摸得着雪儿新生的肌肤

一切的浑浊全都埋葬

一切的历史全都冷冻

一切的黑色全都熔化

顷刻间

所有的草木、所有的山石、所有的小径

从黑发变成了白发

老了么？

不——我以为这是赤子之发

我的影子是纯白中唯一的黑

此刻万籁俱寂

“来一颗原子弹好了，无人听见”

随即影子窃笑，吾大恨之

我转过身来把影子反复的叠

放在净雪中反复的搓

揉捏成一个肉团子

放在口腔“咔嚓、咔嚓”，蛮好吃

真好，现在这个雪酿的世界

雪兑的美，唯我独尊、唯我独享

掬一捧雪、若西施在手

吹开来，再收拢

复又吹开、收拢

太白老师曰：

“千金复来又散尽

千金散尽还复来”

咬断冬眠的蛇头

用蛇血在雪地里写下：

“奥巴马，小坏蛋”

试问山姆大叔的家犬能知否？

突然发现一块山石的侧面满是

战争遗留的残骸、刀印和弹痕

就用这纯白纯正的雪给他洗洗伤口吧

呵！山石突然捋着胡须说：

“六千年矣，方今老朽最为安逸、最不龌蹉”

扯下一片古树的叶

那被雪冻得分外清晰的脉络

不正像历史吗？

侧脉是弯曲的、复杂的

而主脉是直的、朝向光明不断生长的

雪越发地厚了

有梅花三弄，暗香袭袭

是雪花儿成就了王安石的梅花

循着雪花的香

我的思絮儿飘得更远了些

不愿在平庸中慢性自杀的人们

看啊！

那随山脊涌动的雪浪

那随山洞呼啸的雪风

那随山高铺陈的雪梯

不正是在x、y、z三个维度上

构建了时间、空间以及人类吗？

学五柳先生采一捧何首乌的根与藤

沿着雪之维度，我登上山之巅

山之巅，有古亭一座，尚无名

吾遂名之曰：“听雪阁”

听！雪在渗透着无头的蛇身

听！雪在清洗着历史的伤痕

听！雪在凝固着河流的躁动

把何首乌的根与藤

供奉在“听雪阁”

李时珍老师云：

“此二药养血安神、主治世人浮躁”

我长久地跏趺于“听雪阁”

凝望着千年后人间的一场雪

望呀，望呀

我也变成了一场雪

飘落在千年后已是人间的冥王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