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愿以偿》

阿文名

李以偿上县城买菜办酒席，在街上遇见一个人很面熟，瞬间便想了起来。于是大呼：“入愿同学！”叫入愿的人回头时见一老人挑担箩框，花白头发，上穿黑尼中山服，下穿军蓝裤子，挽着裤脚，穿一双解放球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老人是谁？

“我是以偿啊！你怎么不认得我呢？”

“啊！以偿同学，你变得好很？叫我怎么认得？”入愿有些吃惊。

相比之下入愿比以偿至少要年轻十几岁，入愿穿的是浅灰色条纹西服，脚下皮鞋铮亮，留着毛主[xi]的发型，样子就像一个大老板。

当下俩人无话不谈，在街边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尽诉心声。

面对着三十几年来未见面的同学，彼此感到格外情切，这也许和年龄有关。

一阵沉默之后，入愿问以偿进城干吗？“买菜，我那小儿子过两天结婚，买点菜办几桌酒席。”以偿回答着。

“恭喜了！又有孙子抱啰！”

“哎！别提了，你看你多年轻，我呢？哎！不能比啊！”

“嗨！这是什么话！这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啊？”

“别客气了老同学！我知道我劳动太多，太操心！你也不必多讲！你看看、我从学校回来不久就结了婚，接着就是生儿育女，从小忙着他们吃的穿的，后来又是上学念书，刚成人有得为他们找媳妇。忙完这个又忙那个，结了媳妇又要带孙子，一直忙到现在，你说我能不老吗？”

入愿认真地听着。

以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当初我要是听你的就好了，生一两个也不至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偿后悔地讲着，入愿想劝一下，但也不知怎劝为好。

三十年前，刘入愿和李以偿是中学同班同学，关系还可以，常在一起聊天。高考都名落孙山，那次分手时他们谈了很久很久。

入愿说：“以偿啊！这次未能考取，回家打算做些什么？”“除了种地还能做些干啥！”以偿不加思索地回答。

“种地也好！有保障，可我家没有田地，回家能干想什么呢？”“你在城内比我强得多，要找份工作是很容易的事。”

他们谈着笑着，一会儿谈到男女婚事方面。以偿问：“听说有个女孩追你两年了是吗？”

“哈！你听谁说的？”“反正有人说。”

“那也不如你呀！你回去就要结婚了！哈哈！到时候别忘了寄些囍糖来吃啊！”

以偿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们现在也只有十八九岁。入愿问：“你婚后打算生几个孩子？”

以偿出生于农村，对此有些传统的偏见，提起此事他的话就多了。“我吗！至少要生他五个以上！”

“哈哈！要那么多？你不怕未到四十就变成老头吗？再说生那么多有什么好处？我家兄弟多，二老不知吃了多大的苦!”入愿真心地分析着。

以偿不以为然：“我们农村有几家兄弟五六个的，和别人吵嘴、打架没有几家敢惹的，再说种地种田出力都不求人，还拿十二分底，妇女两天也只有这么多。我家劳力少就吃了亏，到我这一代一定要多生几个，等他们长大以后就好了。听说有的地方已分田到户了，估计我那里也要分田了，到时候儿子多就不用求人了！”以偿兴奋地讲着：“入愿！你只问我，你结婚以后要几个小孩？”

“我吗！”入愿望了望天，他看见有三只小鸟，样子像一家子，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他羡慕地说：“只想生一胎，最好是龙凤胎。”

“太少了！为什么？”

“因为小孩时代我喜欢女孩，成人后我喜欢男孩，但我只想生一胎，若是龙凤胎那才叫真正的入愿......!”

他们各有所思，不约而同地笑了。

时间一晃已过去三十几年，回想起过去他们相视一笑，接着入愿问以偿：“你现在有几个孩子？”

“六个，五男一女。”

“啊！多子多福，看来你也是入愿了，好呀！”

“好个屁！这几年我这老骨头都快要散了，拼着老命把几个孩子还没拉扯大，老大就要娶媳妇，娶了大媳妇我背了一身债，谁知刚接回媳妇就分了家。债还未还清老二又要娶媳妇了，又是一身债。那老三老四接媳妇的钱到现在还有几千元未还，看看我剩下的能有几斤好肉？”边说拍着大腿、胸部：“我真是已偿到多子的滋味，搞得好他们过节日时来看看你，搞的不好就说你没用，害得他们受苦，你说谁家父母不是为儿女好？我那老五最气人，出门到南方打工三年，一分钱没拿回来，谈了女朋友要什么三金，我哪里去找？我老婆跟我大半辈子还不知金子长得是什么样子？真不知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生那么多要命的干啥?……”

又是一段沉默，以偿觉得有些话不应该讲，让老同学跟着为难。看着老同学年轻的样子笑了笑说：“入愿啊！你看我是不是老了，只顾着自己诉苦，你也该谈谈你，这些年你还好吧？”

一谈到入愿气氛自然顺溜了许多。入愿乐呵呵地笑着说：“刚退休不久，现在没事带带孙子，无聊时上街走走，这不今天遇上了你。”

“你命真好！脚下有几个孩子？”

“一个。”

“是男是女？”

“开始是女孩，本想还要一胎，可我那口子不能再生了。”

“人生总有些不如意，要是男的该多好！”以偿为之感叹。

入愿却笑着说：“我那女儿后来变成了儿子！”

“有这事？”以偿不信。

“那是我女儿在婚前检查时发现是阳性，后来就做了手术，一切顺利，从此就变成儿子。”以偿静静地听着。入愿津津有味地讲着：“以偿啊！三十年前我对你说小时候我喜欢女孩，成人后我喜欢男孩，现在可算是顺心顺意，但最满意的是我儿子前不久生了个双胞胎，一男一女，这一次算是儿子为我完成了心愿！”话锋一转：“以偿，时候不早了，今晚上我家住一晚，看看我的孙子孙女，再好好地喝它几盅，叙叙多年未见之苦！”

以偿谦让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当晚，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开怀畅饮，酒杯碰撞声连连。

“来，再干一杯，为我们真正入愿以偿而干一杯！”

“干！”

“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醉了！一个欢天喜地！一个满腹辛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