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有四兄妹,这在大多数人眼中的是不可思喻的,责骂父母不懂计划生育的同时,也为我们几兄妹后面的命运惋叹。
大哥只有一个儿子,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因为我们兄妹四个所走过的路,大哥心生畏惧,不愿再多要孩子,虽然妈妈时不时就催促再要一个,大哥还是心坚如铁。
其实我知道大哥不再多要一个孩子的原因,农村生两孩政府是允许的,但大哥的一孩,我的大侄子,足以让他心力蕉萃!
回家和爸爸妈妈过年的前一天,我和大哥通过电话,他说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回来,远远的云南,来回一趟也不容易。年后大侄子开学了又得花几大千甚至上万,这么多钱,他们能去哪里找呢,银行的贷款还没有还,眼下又得借钱了。而我给大哥打电话的时候,他和嫂子,还在离住处很远的地方“劳作”。
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我给他打过很多电话,大哥和我的感情是最好的,他刚出去的那一年,家里还没有电话,他就把信写到镇上我念的中学,每次拆开他信的时候我一定不能当着同学和父母的面,而总是哭过很多次肯定自己已经不会再哭的时候,我才会把信拿回家念给爸爸妈妈听。念初三家里安了电话,大哥和我就没有写信了,电话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好奇也是关心地总要在身边旁听,而我还是没有忍住泪水汩汩如泉。去年的这个时候,大年三十头天,给大哥打电话,他在云南的小村里割鞋底。那时候我还没有毕业,在心里的一个一个声音此起彼伏,也一直只是在心里。今年十二月,小打小闹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本来以为可以说出来的声音,终究还是没有发出来的力量和资格。躺在城里上班的住处,电热毯暖暖的床被间我给大哥打的电话,时间是晚上九点,和今晚一样,而两个夜晚,大哥刚刚回来,手还没洗,饭也没吃。
坐在家里的床上盖了三床被子,可云贵高原的冬天,雪凝冰冻不足为奇,寒冷也不足为奇。我鼻子塞塞地说着话,头一阵一阵痛,像是大悲大痛地哭过,可是,我除了心空,还是心空,就像是已经没有了语言的能力,垂坐在床上,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是昨晚,坐在熊熊燃烧的大火边,我用火钳边夹柴边和大侄子说话,我并非教育他,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当我们温暖地坐在火边、当我们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团聚在一起、当大侄子甩出大把大把的钱泡在网吧里或请朋友吃喝玩乐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又在做什么?设身处地去想想,要把他们的血汗钱甩出去的时候,心里可否有一丝丝的愧疚?然后,昨晚,今天,好像只在网上看见侄子又在线外,我又没见着他踪影。
夹在这个家庭的中间,我一边做侄子的思想工作,一边做大哥的心里向导,还一边做爸爸妈妈的孝顺女儿。因为大哥一直走在我前面的路,我无言道累,也无苦可诉,和他相比,无论是二哥还是三哥还是我,好像都是幸福的。
一直,都推掉同学的聚会和同事的外出游乐,在他们之间里里外外都做着我行我素的人,是我一直傻傻地以为,只要我努力和节约,就会多多少少地能够解大哥的燃眉之急。可是我的薪资,交了房租付了水电除去坐公交上班的钱,也所剩无几了。时至今日,我也还是像毕业之前那样,不能铿锵有序地在大哥面前声声吼响说还有我,我们。而我,我们,活在之间的轨迹里,自顾自,也似乎累得奄奄一息!我们都努力地让自己过好,再拉一把身边的亲人和外界,但事实是生活好像总是停留在眼前的这一刻,不能兼济他人,更不能豁达自己!
和大哥挂断电话之后,我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看见路边的拾荒者或乞丐,总是心疼地要丢一块两块。或许我只是愿我在给别人温暖的同时,在另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如果大哥也沦落成这个样子,至少还有达济他的人,我仅仅只愿这样。
从来,我都没有和谁说过大哥是地道的拾荒者,我尊重他如尊重他的“工作和事业”,我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路边拾荒的爷爷奶奶或叔叔阿姨们,我知道,每个人,身兼的责任,逼迫他要做这样或那样的事,从事这样或那样的工作。而当有人问我大哥的情况,我也还是会自豪而大声地说,他在云南的小城拾荒。我也曾是拾荒者,和大哥一样,在街边,在巷道,在铁轨上。而一生蜿蜿蜒蜒的路径,只有多收获了一份与别人与众不同的生活和经历,才会惜命如金般地努力让自己闪闪发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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