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死于风雨飘摇的长安。
那天,有很浓的陈酒香味飘在城墙上空。据母亲讲,那是天堂的气息,尘归尘,土归土。母亲又说,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多年之后的某个早晨,她看到李益郎君谦卑的脸在阳光下,如一颗俗厌的金子。她再没有任何话说。她曾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才女。
一
母亲说,二十年前,天下还是旧主唐玄宗。你的父亲,是宗室霍王爷。而我是跳舞的女子。我们的家族,像鲜艳的彩纸,光彩的存在着。
后来呢。
后来,就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有了安史之乱,有了先主长达数年的逃亡。有了霍家的衰败。
有了你。
唐代宗大历四年。
母亲已经老了。少女却风华的年轻着。她俯在长安的城墙上,作遥望状。像迷途的鸟,寻找归路。
母亲说,你是我经心培植的毒药。你跟我一样,迎风招摆。
不是。
是。
不是。
她们不停的为同一件事情争吵。
那时,长安的教坊多如牛毛。可想而知,人间正道是沧桑。她说,总有一个人,等着来渡我。我们会天长地久,一生一世。
母亲冷笑,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话。世间情凉薄如纸。
母亲,你老了。
母亲也曾年轻天真过。她的美貌,为她带来良人与光鲜。而她必须,为此失去爱情。她成了霍王的十三妾。出身低贱,遭人冷眼排挤。
爱是穿肠的毒。一旦侵蚀,无药可救。
[二]
李益郎君出现的那个下午,城门外正挂着一具冰凉的尸体。据围观人言,是刺客。入宫行刺大唐皇帝的突厥人。满脸胡子,身上被剑刺中无数。血已风干。老百姓不停朝尸体丢鸡蛋,烂菜叶,石头。昭示着他们对大唐国无比坚贞赤子之心。
她抬起头,看到天空排列成队的鸽群。夕阳在头顶,红成血。远行的客商,正赶着马奔赴异地。花枝招展的姑娘,忙着频送秋波。然后,她转过去,见到男子的脸。
公子,我是霍小玉。
小姐有礼。
一场才子佳人的爱情,便从这里开始。是在一个背景凄惨的异地刺客尸体前。是在森凉的城门前。我们有理由去想象,这个故事的结局。
[三]
那是冬天。诗人们各尽笔墨,描绘光怪陆离的奇像,描绘长安城无处不在的风花雪月。他在她的屋内作诗赏花。满屋便是她的世界。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尽的缱绻。
她为他缝衣,磨墨,做饭。为他弹琴,吟歌,跳舞。
他陷在万丈柔情中。蜜语甜誓。他说,如若有天,我负了佳人,必遭天谴。
霍小玉只笑,并不阻止那些歹毒的誓言至他口中说出。在她来看,最美的爱,是需要依托些苍白华丽的誓词来证实的。
那时,正值李益状元及第。这样一个举国皆知的才子诗人,无疑是所有女人梦中的白马。一旦你发觉,自己能垂手可得,便越发谨慎,越发小心。
女人总是宁愿相信谎言,也不肯接受事实。
上元灯节。长安城上空,焰火满天。各门各户的千金公子,皆携灯相会。郎情,妾意。李益在小摊上买了两张昆伦奴面具。
他说,昆伦奴在他们郑县,代表着勇士。
他们各戴一张。混杂在最平常的百姓里,感受着来自大唐长安,最温暖,也最炽烈的气息。
人潮渐次拥挤。忽然,就走散了。
她看着很多戴昆伦奴面具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没有一张脸,是李益郎君。
她站在原地,等了五个时辰。
她以为,他会回来找她。没料,来寻的人,是母亲。
她说,女儿,别再等了。李益郎君不会来。
她不知道,此时的李益,正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
母亲说,我在抱月楼的花灯下,见到了李益。他搂着弄月,亲密无间。
霍小玉看着母亲愤怒而担忧的脸,寂静下来。她说,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今天早上还对我吟诗诵词。不过短短五个时辰,我们只是走散。何况弄月,怎能与我比?
母亲不无疼惜。她说,也许,我从一开始,就该阻止你去接近他。
他不会带给你爱情,相信我。
[四]
花弄月是一个貌美女子。肌肤洁白,眉眼如丝。
抱月楼的卖笑头牌。她出现在霍小玉的珠帘内,是一个春日清晨。鸟跃雀鸣。春暖花开。
她无疑是勇敢的。爱给了她勇气。只是,她还稚嫩,学不会圆润。直接了当的说,李益郎君现在我屋里。适合他的女子是我而不是你。你看,他送了我长安最美最贵的镯子。
霍小玉泼了一杯水。看着水珠从她脸上,流到干涸的地面。
明知自己不该与她生气。却抑止不住,李益对自己的背叛。女人总以为,伤害自己的,是另一个女人。她说,你给我滚。
她说,若你想证明,他到底爱谁,很容易,我们都把脸划破,看他愿意留在谁身边就知道了。
以为弄月会拒绝。没想,她意坚气决地,捡起地上碎掉的破璃片,划到脸上。
瞬间,那张白晳的面孔上,流出暗红的血。她似乎很坚信,那个男人,爱的会是自己。
势逼之下,霍小玉不甘被比。
两张淌着血渍的脸,毫无美感。却泛出凄凉的光泽。
彼此都惊恐也后怕。两人之中,势必有一人注定是绝望。
只是,没料到,绝望的,会是两个人。
李益郎君选择了离开。谁都不选。回郑县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他对她们说,把我当作与你们有任何过往的任意一个人,就好。不足挂齿。
绝情寡义的男人,以为没带走云彩,却不知无形中已留下一地尘埃。等着爱他的人忘记,恨他的人想念。
只是,霍小玉,不要想念。她选择了毁灭。当着弄月与李益的面,泼水于地,覆水难收。他说,我死之后,必化作厉鬼,使君妻妾,终生不得安宁。
这样决绝忠贞的爱,并没能换得诗人的眼泪与脚步。他照旧,在长安城,娶了卢氏为妻。负心又负情。
原来能写情深款款闺怨之作的诗人,并不能证明,他就长情良善。文人一旦变心,比将军,武夫更令人齿冷。
大历八年,霍小玉病逝。
[五]
我来长安,是大历十年。与香娘一起。
彼时,我是抱月楼中,倚楼卖笑的女子。无人不知的红牌姑娘,秦胭凉。
看尽底下,风流嘴脸,世薄情凉。我笑,天下情痴皆傻瓜。拿爱情当面包,拿欺骗当信仰,拿背叛当忠贞。
我只知道,一个人的身体,不会永远专属于另一个人。香娘说,不要尝试爱上男人。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天下间男人,疯狂的爱你,宠你。你却不爱他们。
如此,张三,李四,王五,统统成了裙下臣。捧了玉簪,捧了珠宝,捧了鲜花。常常有怨妇般的女子,偕了侍女武夫来,耀武扬威的骂我是狐狸精,是媚惑人心,不要脸的妖精。要我远离她们的相公。
我觉得好笑。女人在面临危机时,总以为伤害自己的,是另一个女人。却忽略了他们信以为天的男人。我不怒不恼。
李益郎君出现在抱月楼时,我正依在一个肥胖男人的怀里。听他口若悬河的讲起家里一群毫无姿色的蠢女人。
我的眼,直直的盯到李益身上。仿若火石望穿。
香娘将他带到我面前,朝他说,公子,这就是我们抱月楼的头牌,胭凉。不知合不合公子意?
李益盯着我。是赤luo的盯。也许,这双眼,曾经打量过,无数的女人。就像他曾经打量过一个叫霍小玉的女人那样。
他无疑是深情,而俊朗的。他说,生命中,始终无法忘怀霍小玉。他说,即便你有她那样的美貌,也不会有她那般的灵气。
他说得对。
我只有惊人的美。香娘说,男人需要一个女人,并不需要她们的灵气,只要惊艳貌美就行。
我对香娘说,李益是爱霍小玉的。
香娘取下头纱,露出脸上一块惨淡的疤。她没有出声。
六
从此,李益在抱月楼中,流连忘返。不思归蜀。
他说,我喜欢这里的香气。这里的檀木,发出陈旧而熟悉的气味。像一个女人身上的脂粉,弥漫在空气中。
我说,公子,那你爱我吗?
他把我的手,捏进他的掌心。直接而肯定的说,爱。
他说,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说爱。以前不说,是总觉得没有遇到最合适的。可是,直到彻底失去后,我才知道,能够爱一个人,并不是随时都能发生的事。现在,我不想再让自己遗憾。
我不知道,他的爱,是短暂虚幻的,还是真实而执着的。现实里,演绎了太多与爱有关的悲欢离合。我不想成为其一。
或者说,我的爱,早已倾在某个人的城池中。
可是李益,似乎动了真格。他整日守在我身边。不许别的男人,接近我。有时我劝他,把心思放在朝中事务上。放在家里妻妾身上。
他不肯。他说,除非你答应我帮你赎身。如果你不介意做妾,我将迎你进门。只宠你一人。
多么动听的话。
也许,我该庆幸,他把另一个女人,永远奢求不到的爱与关怀,全都给了我。
七
那夜,我在长街上,见到风烛残年的弄月。拖着病躯,衣裳五颜六色,耀眼的鲜亮。其时,她不过二十五岁。
她的脸,是岁月雕刻过的沧桑。细长疤痕,直到嘴角。
她以为挤走霍小玉,便能得到李益。以为证明的是爱情,到头来,却是彻头彻尾的伤。
无论她,还是霍小玉,都不过是李益郎君的风花雪月。过后了无痕。谁都可以被辜负。
只是,霍小玉选择了永不原谅,以死酬命。而她,还继续苛延残老的活着。只是活着。当年那场风波中,世人皆同情坚贞的霍小玉。把她看成是最不知廉耻,卑鄙的坏女人。却不知,她也是那场争夺里的牺牲品。爱情没了,生路也没了。抱月楼赶走了她。于是,她只能日复一日的站在街头,这是每个年老色衰的风尘女子,终老的归宿。
站在我身边的李益郎君。他已认不得她。
倒是弄月,不管不顾的给了他一耳光。她说,当年为什么要骗我?我本可以嫁得良人,无论好坏,都比现在要强。为什么要让我成为你背信负义的参与者。为什么要骗我说你爱的人只有我。
李益先是一愣,后来,也许是见到弄月手腕上的玉镯子。他送给她的。
他说,你是弄月?花弄月?
本来是愤慨的女子,听到李益叫出她的名字,突然把手缩回去,埋在脸之间,哭了起来。
尽管多年怨恨,多年不甘。她依旧爱他。尽管从不曾得到他的爱。
她还是爱他的。爱成痛,爱成怨。爱成痴。
八
不久,花弄月死了。服下剧毒自杀。她苛延活着,只是为了证实,李益郎君,是否记得住她的名字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李益没有丝毫悲伤。他不会为陈年旧事里的风流而难过。至多,他的诗句中,又多出一首凄惨悲美的爱情诗。
我讲花弄月的事,给香娘听。我说,那样一个女子,原是为李益而活的。
那天,香娘少有的沉静。
她说,她是个好姑娘。若是没遇到李益。她定会觅得良人。有个安稳归宿。她最美的年华,全用来想念与怨恨一个男人。
如果我们不敌对,不是爱上同一个人,也许,会成为姐妹。
九
李益说,胭凉,我没有你不行。
他说得很真。也许,他对每个女子的甜言蜜语,都是真的。只是无法永恒。
没多久,李益真的休了发妻卢氏。他眉笑眼喜着向我道明。他说,胭凉,我们择日成亲吧。
我突然,对他冷淡下来。
我说,我现在又看上了别的男人。你瞧,楼下那个,白衣男子。他长得很年轻,很帅,是不是?
李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神杀气重重。
他恨恨道,你是说我不年轻了?他的手指隔着我的白衫,恨不得掐到肉缝里。
我说,是。尔后,我在他的注视里,走向白衣男子。耳语厮磨。笑声浪语。
香娘走到李益郎君身边时,他丝毫不察觉。他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香娘说,公子,你不快乐,是不是?你终于尝到,背叛的滋味。很痛苦吧。
她诡异的微笑。复又隐到人来人往的大殿中。她的眉很清秀,脸很小。尽管用紫纱蒙着脸,我依旧知道,她是开心的。
只要她开心,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只,要,她,开,心。
十
李益没再光顾抱月楼。只是不停从市井过客口中得到,他一再的娶妻休妻,娶妾杀妾。娶回去的女子,大多不得善终。
他嫉妒成僻。不信任何人。总疑虑妻子对他不忠。
香娘把那些街井传闻,一笔一笔的记在纸上。
我想带她离开。回到我生活千年的老林。她不肯。那时,李益已落魄,僚倒。
即便李益江郎才尽,休妻杀妾,愤世怨人,即便他辜负了她一生。可,看着他落魄僚倒的样子,她依旧心生不忍。
给他送暖衣,缝被,煎药。
她对他说,我是霍小玉。即使你已经不记得我的样子。即便我成了孤魂野鬼,我依旧是爱你的。
中年的李益,脸上全无神采。
不得志的生活,将他消磨成与大街上任何一张脸,毫无差别。
我说,小玉,你要的报复,已经得惩。现在,你该离开他,离开长安。我们去哪里都可以。我会把你带在身边,即便成不了仙,我也要与你在一起,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
她不愿意。
她宁肯把不多的时日,放到一个叫李益的男人那里。
甚至,她决定嫁给他。
十一
霍小玉牵着李益的手,淡出抱月楼时,我流下了平生第一滴泪。姥姥曾说,我们的眼泪,是稀有的珍品。不能白流。
我那么爱霍小玉。不惜一切,帮她报仇。结果,情何以堪。
她说,来,你敬李郎一杯。情满意真。
好。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李益只是看着我。我莞尔一笑,为何不饮?怕有毒不成?
我知道他愣神的不是酒毒,而是我此刻的出现。
我想,只要他一饮,霍小玉,与他,将阴阳相隔。
我没想到,霍小玉会将酒杯接了过去。她说,我饮。
她说,胭凉,这一杯后,我们互不相欠。
我把酒抢了过来。我说,你怀疑我在酒里下毒?难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对我的印象,就是如此?是不是?
酒,是穿肠的毒。同爱情一样。
我喝的,是自己亲手酿制的剧毒。我想用它来毒杀李益,没料,杀的,却是自己。
如同我不会料到,霍小玉会再次为李益飞蛾扑火。不惜以身试毒。她只知,她会为李益甘蚀以命。
她不知,我也会。尽管我没有人的决绝,却有妖的痴缠。
十一
我本是深山修行千年的狐狸。若没有那次夜游,若没有遇见霍小玉,也许,我已得道成仙。住在天宫。无悲无忧。
那天,是妖界的大喜日子。树妖迎亲。所有的妖精,都去庆贺。唯独我留下当值。隐约间,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哀惋痴怨缠绵。
我知道,又是一个不甘下地狱的孤魂野鬼。在这片老林里,常常会遇见这样的鬼魂。姥姥常说,妖是妖,鬼是鬼。各不相关。她不许我过问与妖界无关的任何事。
我本来要离开。可是,那个女人说话了。她问,你能帮我吗?能不能帮我?
声音纤细。在妖界中,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我突然就软了脚步。
如此,我看到一张惨白的女子脸。她说,我多么不甘。我临死前发过毒誓,要令他妻妾,永生永世,不得安宁。爱,有原谅与永不原谅。可是我宁愿选择后者。他不该负我。
她没日没夜的跟我讲那个叫李益的男人。不厌其烦。即便她口口声声说怨恨,她依旧是爱他的。我知道。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种不知不觉中,我爱上了她。我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我把她的魂魄藏在树洞里,石头里,藏在小溪流水中。藏在我的皮毛里。
我只是,不要她离开。
姥姥说,我们若行错一步,便万劫不复。我听不进去。
只要霍小玉对我说,帮帮我。求你。
我就软在她柔软脆弱的声音里。
我把她带到长安。我说,你放心。我会帮你。我们都会看着,李益如何的变成一个可耻的男人。
十二
霍小玉对我说,你可以不喝。你甚至可以将酒杯打翻。为什么不这么做。
然后呢?然后,你还是会与李益双宿双飞。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是不是?
我来不及告诉她,李益对霍小玉念念不忘,皆因他对她的怨。他怨她,不该以绝决的方式,让他背上负义的罪名。他怨她,身为青楼女子,却妄想飞上枝头的幻想。
他并不是真的爱霍小玉。他亲口对我说,那样一个女人,连成我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如。
我没有告诉霍小玉。是怕她绝望。亦是知道,她不会信我的话。
我只是,拼尽最后的力气,在还没有变成一只狐狸时,吻了她的唇。那时,我的眼角,一直流泪,一直流。
十三
霍小玉死于风雨飘扬的长安。那天,有很浓的酒香,吹拂在长安城的上空。她的魂魄,七窍流血。一个年老的道士,手执长须。他说,冤魂索命,尘归尘,土归土。
他是李益请来除妖的斩妖师。
他说,她是一只怨鬼。她是来向我寻仇的。
他说,大师,请你置她于死地。最好令她魂飞魄散,这样,才不会有再害人的机会。
霍小玉在那一瞬间,看见母亲的脸。她说,孩子,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
春日早晨,一抹最明亮的阳光,照在李益的脸上。她陡地一阵晕眩,恶心。
道士说,她似乎怀了孩子。是否还要继续用照妖镜?
李益头也不抬,说,当然。他怯懦害怕得如同秋日枯树老藤。
霍小玉对这张脸,终于死心。她说,不用费力了。我自己来。
她把一枚有毒的簪子,放到水杯中。
她说,公子,你看着,你看着我是怎么死的。若之前我的毒誓是化作厉鬼,让你永生不得安宁。那么现在,我只是希望,永生永世,不再与你相见。我突然多么怀念胭凉。
你知不知道,胭凉最后吻我时,还骗我说,你是个好男人。她是真的希望,我可以幸福。她把体内唯一能还生的夜明珠给了我,却是已然预料到,我现在的下场。
她做扑火的飞蛾,也迎不来光亮。
那天,所有在场的人,都哭了。长安城刮了一场有史以来的巨风。人们听到狐狸的哭泣,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全文完-
▷ 进入湘歌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