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女儿打电话叫我用小拖车把学校分给她的一包大米拉回家，我去了，拉着那包大米上公交车时，女儿说：“爸爸，路上小心，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朝我摆摆手，我觉得她真的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昨晚女儿放寒假回来，我和她谈话，她要我讲讲她小时候的故事，我说了几个，其中一个是她上幼儿园时的事，有一天傍晚，吃罢饭，我陪女儿在院子拍皮球。这是一只新皮球，充足了气，女儿高兴得和皮球一样蹦蹦跳跳。拍着拍着，她妈喊厨房灶上的水开了，我仍下女儿急忙进去灌开水。也许女儿认为我此举太不够爸爸，太使她扫兴，于是捡起皮球追上来踢我一脚。这一脚踢得很重很重，似乎是那该死的马拉多纳踢的，疼得我哎哟抱住小腿蹲下，恨不得就地打几个滚儿。好呀，没教养的兔崽子，竟敢穿皮鞋踢人，这还了得！我怒目而视，女儿伸伸舌头，手中的皮球掉落，同情地滚到了我的身边。我也是气昏了头，抓起皮球往地上一摔。女儿肯定从中受到什么暗示，只见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回身揪住正在洗衣的妈妈又狠很踢了一脚，显然她以为这样做可以帮我泄愤，减轻我的痛苦。

我为什么要给女儿讲这个故事呢？因为我觉得她用恨而不是爱去平衡爸爸妈妈的情绪不好，我这人一生乏善可陈，不足为训，却有一点好，明理、讲理，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千万不要影响孩子，我在女儿面前有时气不过也指责她母亲，但我更多的时候是教她爱母亲，试想，一个连母亲都不爱的人，还能爱谁呢？我常常告诉女儿，爱使人心情愉快，而恨往往使人咬牙切齿，即使为了自己心情愉快，也不要多恨——恨一点点就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你伤害了我嘛！

我接着说：“你小时候很笨，你两岁时你妈给你一个橘子，你拿着不知道怎么吃，你妈给你扒了皮儿，你接过来就啃，你妈笑了：‘傻瓜，橘子要剥开一瓣儿一瓣儿的吃！’”“我是不聪明，”女儿也笑了，“你以前说过，你指给我看相册，相册中所有的亲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姐姐哥哥，我都认识，唯独不认识那个瞪着眼睛看世界的我，因为我没照过镜子，所以不认识自己。”

“是呀，爸爸让你认识了你自己，妈妈教会了你吃橘子，你现在长大了，应该多去看看她，她虽然脾气不好，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也很可怜，需要亲情。”女儿点点头后又哼了一声：“我的命最不好，你有我这样的妈妈吗？”我嘻嘻哈哈：“你有我这样的前妻吗？”

我和女儿谈到深夜一点半，我说该去睡觉了，明天接着谈，女儿拽着我还想说一件事，她说：“在我的印象里只有一次你和妈妈意见一致，那时我才六、七岁，一天晚上，你催我快吃饭，妈妈也催，我心里好高兴，你和妈妈居然合着伙对付我！”我说：“爸爸妈妈都爱你嘛，只是你妈爱的方式不对，而且脾气太坏太怪，有一年冬天，你把手放在口袋，她教训你：‘谁叫你把手插在口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手插在口袋会把口袋插破！’你赶紧拿出手，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如同做气功的就那么抱在胸前，眼睛瞪得好大，你妈接着又骂：‘不长记性的蠢猪，东西总是乱丢，用后不归原，刚才找来找去的手套还不是在那里，它在看你呢！’你不敢问到底在哪里，于是来来回回用手比着妈妈斜视的目光找，也怪我多了一句嘴，我说：‘手套在哪儿你告诉她一声不就完了吗？找不到手套，天气这么冷，当然把手放在口袋里。’‘不干你的事！’你妈终于找到突破口，可着嗓子叫喊，‘老子管教孩子，你没有一次不插嘴！你自己看看，一个姑娘把手插在口袋像什么样子，这和街上的小流氓有什么两样？’你说说，这连得上吗？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不后悔跟你妈离婚，不过也不后悔跟她结婚。”“为什么？”“因为我跟别人结婚或她跟别人结婚生下的就不是你！”

2012-1-1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