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摇曳的梦,在童年村庄的边缘,炊烟迂回于未来的遐思里。暖暖的阴霾,在风波里,垂下思念。馨香迷蒙的锅灶归笼,所有豆箕噼啪的泪眼,谁的视线,因而婉拒起前尘?
严冬咳嗽,掷地回响,穿越亘古不化的壁垒,在隐痛的某个角落,呼出,白茫茫一片窗外的野景。就此暗下去的日光,缩向深夜的台灯前,伴青烟腾挪。那是肺腑间回荡的悱恻,那是梦里回望千年的,烟波浩淼。如一鸢纸飞,任永恒的照影,在搁浅的沙滩上,静待潮汐。
小时侯,仰望浮云发呆的孤影,在穿梭的城市方格里,僵化成,锻造的脸谱。任淡淡的青烟,在构筑的帘帷后,阴晴变幻。当古朴的秦淮河,泣泣而诉的古琴声,随风而来,你再一次讶异于,愈加精致的面容上,浮现的烟花女子般,刻意修饰的笑容。于是悠悠的叹息,在一次迷蒙的晨雾里,衍化成种种意料外的,悲欢离合。当越来越多的,游离的灵魂,将古朴的希冀,在庄严的经殿上,焚香祷告。镀金佛陀拈花的微笑,在弥散的青烟后,日渐模糊成,泛黄的底片。溃败的眺望,在灰色的鸽群里,沦落为流浪的潮水。桃李代谢的枝头,缠绕着迷蒙的柳色,催我迅速逃离。如烟般斑驳的影子,向茫然的烟波生处,演绎轮回。风擦过梦,迷离的曲线,以烟的姿态,编织意象,在秋千架上,摇摆灵魂与肉身的裂痕。烟卷在指间,继续闪灭……视线被执着地推向云端,那儿,是谁的思絮,徘徊了一季,又一季!
雨
酝酿必定蓄谋已久,在风的催动下,一场天籁的洗礼,纯粹而直接地,洒向大地。在这样的雨季,调低旋律,任着琵琶琤琮,萦绕在临窗的幕帘里。
恣意地将视线,推向迷蒙的烟雨,挟持思绪翅膀的天马,如浮云般,在这样的时刻,发酵背离现实的剧本。然而,诚如人生,任何想象,都是虚妄的表达。作为过程的结局,总与臆想中的路,生出别离的蹊径。一种莫名地,现实的游离感,总在拉扯着思想的断层。于是,人常会因这迷蒙的细雨,擦亮孤独的镜子。就此映照出隐匿的部分,就好比在一个至高的角度,俯掠全景。有时甚至会,将自己压低至纠结的沼泽里,彻底地沉沦。这好比某个季节,单纯如白纸的时间印记,却常被人们强加以各种格子般的标签,比如春之盎然,夏之热烈,秋之萧瑟,冬之苍凉。
然而,以上情节,绝不是我愿意呈现的部分,我要说的是,我们是否还可以,从另外某个角度,领略雨意。就像一个人很好奇坚忍的小草,究竟埋藏着怎样,执着的灵根。于是,一种空灵于心境外的思绪,氤氲而生。因而无论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甚或是,冷雨抑人,也绝不至于影响半点,我听雨的心情。诚如雨之于自然,一种纯粹而周期性轮回的现象,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自然物理。你可以,就这样, 彻底地放松周身每一寸肌肤,任着悬浮的魂魄在雨声里,空灵,再空灵。静听雨声,本就是件相当美妙的事,聆听沙沙的低诉,拍拍的激情,以及骤雨狂风的怒涛,人生之乐,尽于其中亦。偶尔轩窗扑面而来的风裹挟的潮湿,猝不及防地沁入心肺,直如醍醐灌顶般的澄明。多么像一双慈悲宽宏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抚摸尚且稚嫩的白血病患儿啊。
永远都会不忘记,那个潮湿夜晚,在一个潮湿的心境里,穿过正用煽情渲染的主持人的话语后,那颤巍巍的一家三口。人生之大不幸如此不合时宜地,将残酷的种子根植在一个十岁儿童的身上,强加于挤住于五十多平米的一家五口的肩头。那一夜的雨,下了多久,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那一夜涓涓流淌的忧伤,却如锃亮的锥尖无可抵御地*入每位观众的心灵。人之为人的各种品质,就在那方寸之间,暴露无遗。可敬可叹的反复捐赠,可笑可恨的刻意躲闪。诺大的体育馆遮蔽了是夜深沉的歌声,墨蓝的天穹遮蔽了渺小的体育馆。密集的细雨,持久地冲刷着,墙角的污迹。
更不会忘记,另一个潮湿的夜晚,在一个雨点亮闪的林荫道上,一双默默搀扶的身影。佝偻的年轮里,那两颗愈燃愈旺,愈行愈真的心。在雨中永远定格的油纸伞,永远地定格于城市喧嚣外的宁静。那一幅独属于雨季的画面,那一幅天然无矫饰的宁静画面。我想,依偎前行的泥泞,一定非常惬意,依偎前行的沁凉,一定分外温情。那是独属雨季的和谐。
我的思绪因而攀升,最终浮上云端,并茗茶赏雨。所有的圣经佛经古兰经虚无的呈词,皆隐没于烟雨之后,所有人间的悲欢离合,皆在这绵密的雨中,龟缩成卑微的一滴。太阳还会照常升起,风雨终归过去。我们无须遗憾我们曾错失太多风景。既然遗憾总是存在,何不欣然接受,并试图泽被一场期待已久的雨呢?既然,往事终如风雨般,定格于某个可触摸或不可触摸的回忆,那么我们何不如好好把握,沐浴以待下一次风雨呢?苍央嘉措曾说:与喜欢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还是劫。那么,就请原谅我,曾那么多情,多情地将所有捕捉到的雨滴,就势纳入心底。我,乃至我们,曾经是多么纯真地赞叹并质疑自然的馈赠啊,然而,是什么彻底地或即将彻底地,逐渐冲淡着,本与自然如此契合的共鸣呢?好吧,让我们不再纠结于这些头痛的问题,以自然心对空灵雨,以悲悯心对芸芸众生。静待天籁的洗礼吧。
江南
非雨季,我绝不凭澜。我喜欢将潜藏的欲望,用黑夜重重包裹,如同用烟纸包裹住烟草一样。心思总会在烟点燃的那一刻开始,向着虚空腾起袅袅的青烟。我知道,这事无关风月,有的也只是鬓角染霜的感慨。阿文则跟我不同,他喜欢将某个生活用着某种贴切的比喻,向你以展现画面的形式,转瞬间,实现情感的互溶。这很像是临窗听风雨,当雨滴向芭蕉之前,当你的视线已停留在芭蕉之上。你将会产生怎样的条件反射?我欣赏他的士大夫优雅,然而我做不来。我更倾向于在这样的一个雨季,抱着一只可爱的小花猫,边轻抚着它可爱的温暖的毛和尾巴,边聆听,一曲琵琶吟。
这总让我莫名地,会将某个画面,与江南镜像重叠。一些时空的交错感从而氤氲而生。
于是,在心灵的一角,就势造一个新亭,将灵魂置于其间,再次将久远的模糊的回忆,一一拾缀,努力拼凑相对完整的画面。当然,我绝不会错过小桥流水的江南婉约,以及,雕梁画栋,结构严谨精致的江南园林。更不会忘记那温软到比风还清比新叶还要嫩绿比黄莺还要娇美的吴音软语。常常就这样一个人,莫名地将思绪推向遥不可及的往昔,恣意地回味少年的不羁。
从而,一些熟悉的场景,便就这样,飞掠过心窗。于是,包扎了多年的创口,终于在解开纱布的时候,竟那样自然地,自然地,再次被扯破。
江南酒醉他数年,江南又钓沉了几多月色。麦田里彻夜狂奔,后紧追不舍的几十把锃亮的刀锋,观前街头跳蚤般谩骂的拳头,抑或是,丝工院独对八人的,热血皮带。谁的侠客梦就此在残月的映照下,在江南蹑足流浪?不小心地于某个错误时段,演绎着,独立于现实之外的,孤独剑客。进而在城市的边缘,温酒解毒。这样的情境下,更会莫名地,将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就势揽入怀中,轻轻地呵护一番。当一个个倩影以长镜头的辽阔,奋力地撼动思绪的秋千时,我便以幻想家的姿态,将这些残简,锻造成,生动分明的罗曼。于是悄悄地涂鸦几篇日记,在雨巷深处撑一把油纸伞,或在古朴的金鸡湖畔,托出柔柳轻拂呢语的照影。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我应该曾这样青春豪迈过,或者说,我也曾这样,恣意地潇洒过。那么江南作为,怀旧黑白片的永恒的底色,岂非相当恰如其分。
乐天已吟尽了“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而江南待采的莲藕,亦是隔空的抒情。掬一把经年的桂花酒,洒一抷映月的二泉,任那往事,在涛涛的长江南岸,花开花谢。记得有句歌词这样唱道:往事不可追,回忆犹如冷风吹。是啊,往事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匆匆十多年。而回忆,被悠悠的时间长河,早涤尽了覆满青苔的悲欢。如古今多少事,付于笑谈。然而,江南,作为某种生命的印记,它时时浮摇我,瘦成的那一袭旧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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