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第一次去长安,是秋天。骄阳正当空照。在凤仪亭的水榭边,我遇见一个黑衣男子,气宇轩昂,有着深邃的轮廓。牵一匹矫健的马,在烈日下笑出浅淡的细纹,潋滟的眼波折射出令人无处藏身的光芒。
我低头哼了一曲米脂的歌谣,似泉水一般美好而动听的歌声。
他的目光透过我,落到无尽的远方。在他清澈的双眸中,我望见一个狼狈的自己。衣衫褴褛,乌发蓬松,手臂的瘀伤仍在灼痛,左脸上趴着一块丑陋的胎记。
我从不曾美丽过。我是貂蝉。从远方的米脂涉水而来。
骄阳撒在粼粼的溪水里,让我的心无端地疼。是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哪怕伏在阿大肩头痛哭时亦不曾。他望我一眼,我就觉得整片天空都在歌唱。花满长安。杨花纷飞。
不远处有年轻的女子背对着我,红裙曳地,蹲在水榭边的台阶上,似在低泣,又似在抚弄溪水。有一个少年仰起头,满是疑惑,满目星光地望着我。
那是我对长安最初的印象。
我记住了一个眼底有戾气的男子。
很多年之后,我总是相信有这样一个人,不仅仅只是存在于我的幻觉里。他应该与我的爱情一并天长地久,生生世世。
4楼
贰
那一年,董卓已经明显老去,鬓发如霜。站在长安瑟起的风里,似一株濒临枯死的植物。手指斑驳,两目无光,黯淡得一如夜空里随时会消散的星辰。
我不知,他何以会从众多流落街头的人中,将我带至太师府。亦不知,他看我的眼神中,何以会有灼灼的光。
他跟我说他老了的时候,仿佛望见一个女子站在米脂的尽头,当街长哭。满城的叶子尽数睡在尘埃里,如同落叶归根。
我没有任何话对他说,虽然我们应该如此地血脉相亲。虽然那个总是哭泣的女子,会从后背搂着我,让我记得原谅他。可,我如何能够原谅。我不止一次对她说,如果让我找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后来,她被村人架在柱子上活活烧死。只因十多年来,她一直不肯说出我父亲的名字。
我对董卓的恨,是从家乡米脂那场盛大蔓延的火势开始。没有一个人去救她。她曾是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她曾被无数男人热烈地追求与仰慕。
我也没有奔出去救她。因为阿大拉着我。他说我出去只会与那场大火一并埋葬,村长不会放过我。他哭着拉紧我的衣襟,貂蝉,你一定要活着。
彼时,我们躲在大片大片油菜花遮掩的田埂上,遥望那张逐渐被烧焦的容颜。那是我最后一次与她相见。
她的红色嫁衣,尚被我放置在行囊的最底层。她在前一晚终于告诉我他的名字。她说,如果你找到他,记得将这件嫁衣还给他。那是我与他之间唯一的信物。你要替我还给他。
记忆中,她从未如此绝望过。
阿大说,貂蝉,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去一个能盛下仇恨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阿大是我儿时的玩伴。每天都会背着桑木去市肆上卖。他是个忠厚隐忍的少年,有良善仁慈的心怀。
我问阿大,如果我永远都不再回来,你会不会想我?阿大没有答我,只是低下头哭泣。
半晌,他说,貂蝉,当我想你时,我就会去找你。天涯海角,无论你在哪里,我总是会找到你的。
那晚,也许是月亮太过于悲伤,而躲进了云层。没有一颗星辰的夜幕,绵延了整夜的潮水。
我在少年阿大的注视下,离开了米脂。很决绝地离开。
叁
那天,在太师府的亭阁中,我看见萼娘,风情妖娆的女子。十指艳红刺目,手握孔雀绿的团扇,穿绛紫色衣裙在亭子中翩翩起舞。婢女围成一堆正低声议论。
我抓住一个侍婢,问了,才知,她是太师府新来的舞姬。
心生疑惑。凭直觉,我猜她的身份绝不止舞姬这么简单。一个地位卑微的舞姬,不会穿丝质的艳裙,不会在太师府的凉亭随意起舞,不会惹得一众侍女的艳羡。
很快,就被证实。披着盔甲的将军,站在一角,凝望凉亭的方向。恨不得这眼底情意能化作春风秋雨,拂去她眉间的忧伤。
有侍婢惊慌地想要去告诉萼娘,他轻声止住。良久良久,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场,生怕惊扰了紫衣舞姬的雅兴。他的脚步,击成一堵又一堵的伤。黯然神伤。
我认出,他是凤仪亭水榭边的黑衣男子。他经过我身边时,抬眸扫了一眼。只一眼,便移开。
他眼底为她隐忍的风情,我懂。可是,在同样的时刻,他看不到我眼底的伤。他感觉不到,在他将那个女子装进心里时,而我装下了他。是不是每一种开始,都必须经过万千隐忍,方可以泅渡至岸?
来到长安后,我的脑子不断浮现出一些片段的画面。
白衣似雪的少年,双眸清澈如星辰一般,眉目如画。他站在帝的身边,周遭是纯白的大树与天空,有硕大的青鸟停在枝桠上。白裙曳地的女子,捧着蟠桃圣果,迎着少年的方向微笑。可很快,她唇边的笑意褪至唇角,寒凉直抵心内。
我总是被这样的梦境惊醒。
肆
将红色嫁衣放到董卓面前时,他颤抖着手接过去。他的手一寸一寸地细心抚摸,仿若抚摸另一个女子所有逝去的年华。
在他的眼里,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已经老去的男人。而我恨他至极。我没有料到,当他听到我娘死去的消息时,会悲怆得用手抚住了双眼。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甚至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希望他会一醉不醒。这样,他就能在梦呓中与我母亲长相守。
他不断自言自语。讲那个开满野山菊的部落。讲所有所有,憧憬却未来得及发生的故事。讲自己的懊悔,以及膨胀的野心,讲一个朝代即将面临的尘埃落定。
他说,璃,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听你的话呢?为什么我再也不能对你说出我的后悔?为什么我们再也无法相见?璃,如果能够重新开始,该有多好!
我没有再留下来听他的忏悔。因为想要听这些话的女人已经不在了。说与不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柔如水的月光,皎洁地挂在树梢上。风凉云低。
我再次遇见那个男子。他正在月下舞剑。一袭黑衣,剑光寒凉。若不是习习的剑声,我并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见到是我,他微笑地俯下头来,貂蝉。
他唤我的名字。他说,我是吕布,董太师的义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凤仪亭的水榭边,你牵着一匹马。
不是。他说,也许在更早以前,我是见过你的。
他就站在那里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纯澈的双眸。有一种疼,似要穿透心脏般铺泄在我柔弱的身体里。
我忽然问他,你是赤童吗?
赤童。这个名字于我而言一直是陌生的。可是,在吕布对着我笑的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一个叫赤童的少年。
他不是阿大,不是米脂的任何男子,是我幻觉里臆造出来的人物。而我相信,他曾经是存在的。
伍
董卓是从遇见我的那一天,开始对世事心生倦意。
他说,在他的家乡嵋坞,他辜负过一个女子,现在是时候回到她身边去了。
我有些恼怒地问他,是否爱过我的母亲。
你应该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如果不爱,她不会至死,都不愿在族人面前说出你的名字。
董卓就站在那里苍白地对我微笑。那样子在我看来,更像一个人临死之前的释然。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将那件嫁衣重又放回到我手上。我不知他是何意。
在他转身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问他为什么你拒绝与我相认?他仍然没有答我。
整座府邸都肃穆得静止无声。我对着他的背影说,当我强大到可以杀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来取你的人头。
然而,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董卓是不死之身。就算用最尖锐的戟,也杀不了他。虽然如此,仍然有勇士前仆后继地行刺,终究落得暴尸长安的下场。
近来,太师府加强了戒备,防一个有黑指甲的杀手。听说此人武功造诣极高,他的剑落下时,能瞬间致命。每次行刺失败,都可以成功逃脱。
我对董卓说,既然这么多人都希望你死,为什么你不遂了他们的愿?
他们杀不了我。
我冷笑,你将我留在府里,就不怕养虎为患?
他说,我留下你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
是的,我一直以为,他留下我,只是不希望他的女儿流落街头。
陆
夜凉如水。在长安街以北的地方,我遇见一个黑巾蒙面的女子。有烈火一般妖娆的身姿,露出一双孤傲不桀的眼。她说,我知道你。琉的女儿。
我惊住。琉是我母亲以前的姓氏。在米脂,这个姓已逐渐被人淡忘。她是如何得知?就连我都不曾知,为何娘总是避讳提及自己的姓氏。
她说,我们琉族女子的手背上都会有图腾。这是我认出你的标志。
女子告诉我,她也姓琉。琉是一个没落部族的姓。
她说,你是琉族女子,所以你应该与我站在同一阵线对付最奸诈的敌人。
我才知道,她口中的敌人,原来是董卓。
她又说,我就是那个黑指甲的杀手。董卓是一个丧心病狂,背信弃义的伪君子。我们的族人从来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有一天,董卓为了向朝廷邀功,居然派人歼灭了整个村子。
末了,她带我去那个村庄。是在离长安数百里的一片森林后面。像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却遍处都是残败塌陷的房屋,一地的枯叶,偶有刺目的白骨。
要不是亲眼见证这颓败的荒凉,我一定不会相信,曾有那么盛大的杀戮洗劫过这里。
女子说,你之所以避过那场劫难,仅仅因为你是琉璃未出生的女儿。她粼粼的双眸中,婉转着清淡的愁。
她又说,多年来,为了不被认出,为了接近董卓,我不惜毁掉自己的容貌,在上面涂着一张又一张绝色冷漠的面具。这个计划原本并不需要将你牵扯进来。可是,师父说我的脸再也无法易容。在明日的月圆之夜,我就会容颜尽毁。
只要在第二场雪落之际,天地汇合,让吕布将戟刺进董卓的心脏,那一切就都结束了。关于整个琉族的仇恨,也可以瓦解了。
在女子揭下面纱的瞬间,我竟然看到,她是萼娘。太师府的绝色舞姬。
她说,我易容的那么多张面具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萼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愕然,心里有一丝预感,却仍旧等着她给我答案。
因为只有萼娘,真正被一个男人爱进了心里。我从不曾怀疑他的真,但我给不了他完满的结果,于是我只得将自己置在尘埃中。明天之后,再没有一个叫萼娘的人存在。你猜他会不会有一些难过?会不会记得我?
他不会。
他会。
他不会。
我于是答应了他。因为彼此都想被证明。
替我易容的,是萼娘的师父,神医华佗。一个貌美的女子。在很年轻的时候,华佗还只是一个技艺不湛的学徒。她遇到了曹操,他许给她掷地有声的诺言。为此,她找了他很多年,终生未嫁良人。她逐渐成为天下皆知的名医。
我问她快乐吗。她说,有些女子,要的并不是杯水之爱,我只是希望他可以将我记在心里。永远永远。
柒
貂蝉不再。除了董卓时常会在貂蝉曾待过的小屋里叹息之外,再没有人会注意她。
而我成了萼娘,有绝世之貌。在每个为吕布跳舞的时日,我总是扬起最美的微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这张脸多久。
那是在吕布出征的前晚。我为他跳舞助兴。他喝了很多酒。大吐一场之后,他抱住了我,不停地唤我萼娘。
萼娘。烙成了心殇。使得我硬下心肠。
终于待至雪落。那一轮明月,似一块染水的绸缎轻轻一捏,便哪里都是伤。
我在凤仪亭的水榭边等两个人前来赴约。穿绛紫色舞裙,摇孔雀绿团扇。水榭的另一边,一个青衣女子正妩媚微笑。
盈盈一笑间,相思染。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在她身后的远方,董卓正策马前来。
他问,你是舞姬萼娘?为何你有琉璃的亲笔信笺?见我冷漠着一张脸,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到我手臂的图腾上,万分惊讶地说,你是貂蝉?
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我还在等一个人。吕布。我相信凭着他对萼娘雾中花水中月般的朦胧之爱,他不一定能很好地认出我来
捌
我服下事先准备好的毒药。那是萼娘交予我,能瞬间发作的剧毒。是在望见吕布朝我走来的时候,我便实践了一切。董卓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只瞪着眼望我,静观世事。
一步,再一步。我很准确地跌进吕布怀里,仰起脸来望他,将军,很多年之后,当树叶枯死,时间变老,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吕布急切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
毒性已发作,比我想象的更猛烈。唇角已渗出猩红的血,一滴两滴三滴,在吕布的白衫上妖娆成花。
我说,主人要奴婢死,奴婢不得不死。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见将军,可以吗?
言下之意,谁是凶手,吕布再明白不过。
而我没有料到的是,吕布的戟,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就连董卓也预料不及。所以人都猜不到,能杀死董卓的,只有吕布的方天画戟。当然,这个秘密是董卓无意中告诉我的。
董卓不敢置信,重复呢喃,你是我一心栽培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他又望向我,我一直不愿告诉你,你并非我的女儿。我很爱你娘。那件嫁衣,不是我送给你娘的定情信物,而是另有他人。或者她的良苦用心,正是为了让你替她报仇。她终究还是恨我多于爱。我只是遗憾,不能死在你娘的剑下。
他又说,事隔多年后,我终于可以在黄泉路上对你娘忏悔。
董卓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而我,在吕布的怀中,逐渐恢复体温,似一切从未发生。他不知我已服下解药。
他不敢相信地揪着我的衣裳问,你不是萼娘?你是谁?
对,我不是你的萼娘。现在你应该明白,其实你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爱萼娘,否则你不会真假不辨。我说得对吗,吕布将军?我是米脂的貂蝉。你知道的。
吕布失态,问,你究竟将萼娘怎么了?为什么她会消失不见?
我大笑着说,她毁了容,比昔日的貂蝉还要丑,将军你还会爱她吗?
会。他说。
玖
董卓死了。百姓几乎要与天齐贺。可是,他们不知道,没有了董卓,还会有别的人。比如曹操。他几乎可以权倾天下,挟太子以令诸侯。他不会放过吕布。
因误杀董卓,吕布已有退隐归林之意。他来找我。在粼粼的溪边,他说,能否告诉我萼娘的下落?就算她变老变丑变成任何样子,我都想与她一起。
我说,将军的心里就从来不曾放进别的女子?
他望着远方的流云,突然间泪流满面。
他说,很早以前的解梁,我遇见一个牧马的女孩。我对她说,等她长大后,我定娶她为妻。她就站在那里笑。后来,我再回解梁找她时,村人说她死于一场瘟疫。
最终,我告诉了吕布萼娘的下落。在大山之巅,在丛林之后,在一个被灭掉的琉族里。我说,如果萼娘心中仍有爱,她一定会去那里等爱。也许她会等到的,是不是?
我对他说,趁天下未大乱之前离开,你方可保住性命。我会成全你。
当夜,我找到即将出远门的华佗,求她最后给我做一张吕布的脸。我决定赴曹操的白门楼之约。是的,那纸飞鸽传书被我截住。
我深知,若要让一个枭雄不再针对你,唯一的方法,就是你得正大光明地消失。
白门楼前。处处都隐藏着刀光。易容成吕布的我,应时赴约。我想起临出发前,华佗忧伤而美丽的眼。她说,貂蝉,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是不是?
我说,也许是这样。
终于,我见到曹操。那个不可一世的枭雄。那个华佗深爱的男子。他说,吕将军果然够胆识,竟敢来赴约。
我看到两旁整装待发的甲士。在很远的远方,我又望见华佗。我朝她微笑。朝琉族的方向微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华佗。我纵身从白门楼上跳了下去。
很久后,我听说神医华佗的头颅被曹操砍了下来。他要成王,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被爱绊住。只是可怜了华佗。
拾
有人救下了我。披着盔甲,意气风发的男子。他越过曹操众多甲士,直接将我带至数十里外的凤仪亭。
他说,将军,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仔细打量他。眉清目秀的一张脸,漆黑如珍珠的瞳目。
他说,我是关羽,也是小荷。在凤仪亭的水榭边,我经常见到你。但每次你都不过来与我说话,我于是便已猜到将军早就忘了我。
我早听闻关羽骁勇善战,却从不近女色。也不与任何人亲近。只会在夜深时,对着远方吹一曲羌笛。
他问,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我摇头,望着他。
他说,你真不记得解梁?不记得那个牧马的小女孩?
这时,他的青丝在风中散下来,一直拂到我的脸上。绸缎一般乌黑的发。与萼娘长得极为相似的脸,尤其是那眉眼,那风情。
我才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原来是个女子。
我亦终于明白,吕布为何迷恋萼娘。或许连吕布自己都不知道,也许他爱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叫小荷的牧马女孩。
她说,我听人说过你迷恋一个舞姬。甚至为了能与她相偕到老,不惜放弃多年追逐的功名。这些就是你忘记我的最后原因,是不是?那么,好,吕布,我永远也不会让别的女子得到你。
拾壹
是在关羽的剑刺进我的心脏之前,我望见了一个踩着祥云的老人。我终于想起来,他是我无数次梦里见到的帝。
那一刻,我记起了所有的事,亦明白为何吕布说我们曾经见过面。
我记起那是在天庭的蟠桃寿宴上,关羽是凡间使者空言。而吕布是帝身边的转世童子赤童。我,我是一株仰望了赤童千万年的无花树。
每当赤童与帝从我身边经过时,他就会蹲下来抚弄我嫩绿的枝叶。指间的温暖,让我以为那就是所有人所有神都曾贪恋过的爱。
为了让他遇见我,我不惜触犯天条,幻成人形,捧着蟠桃,像一个平凡的仙子那样。
我以为,每一场遇见,都会有一个完满的结果。可我忘了,有些遇见即是劫难。一旦开始,将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终于,赤童在众多仙子中,望见了我娇艳的容颜。他却待不及我为他奔跑的脚步。空言毁了这一切。于是,我们三人沦落至人间。
帝望着关羽说,空言,你为什么还不悟?爱不是毁灭,而是成全。我让赤童转世,就是为了能让你参透佛理。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因为你,赤童犯了天规,永远都无法再返回天界。我要告诉你的是,转世后的赤童,他最爱的人是你。
说完,帝封结了关羽所有的记忆。
良久,关羽问我,你是谁?我们认识吗?我摇头。尔后,她牵着马,离开了长安。
帝又转过头来问我,你悟了吗?
在我澄澈的眸里,带动了恻隐之心。他让我去月宫永世守护他的桂树。他问,你愿不愿意?我点头。
于是,很多年以来,我都习惯站在广寒宫的桂树下,遥望那片有着青山绿水的琉族。
那片土地上,已经有了稀薄的人群、房屋和鲜嫩的花果绿树。有执手老去的情侣,即使鹤颜白发,仍旧深情相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老去的吕布与萼娘。
每当我凝视那片土地时,我仍旧会流出一脸的泪来。心痛似燃烧的火焰,焚成一身的伤。
身边的仙子难过地说,貂蝉,你又哭了。要知道,每一种守望都是幸福。我凄凉一笑,我明白,就像你跟后羿一样。
只是,我骗过了帝,骗过了仙子。
我的心伤,是当吕布老了死了之后,当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一个叫赤童的男子,我还拿什么去仰望去习惯去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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