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程爷犯了难,他自打主事以来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二十四拜是大礼,除了儿子女婿别人是不行这礼的,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坚持要二十四拜。年轻人满脸诚恳,说他是政法委王书记的司机,和王书记就像亲兄弟,所以他要二十四拜。年轻人一口一个大爷,每人给了我们一盒烟,那烟不是本地烟,看上去烟不孬。运程爷笑纳了烟也只好行个方便。
死者运粮爷和运程爷是同一年的人,但人家生前做过县里的重要领导,这些年虽然退休在家了,但人家几个儿子都是县里的重要领导,加上门生故吏,人家照样“拽”的不行。运粮爷生前待运程爷不薄,给了他很多好处,临死前运粮爷把运程爷叫到床前托他死后主事,运程爷知道老哥这是最后照顾他感激得不行。运粮爷死后,运程爷跑前跑后非常的卖力,可他以前主的都是本村的事,像运粮爷家这么大的事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来了这么多有头脸有权势的大人物,他这个小人物总是怯场。
年轻人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我手上,然后把我拉到一边说里面是两万块,是他个人随的礼,待会就不用往祭桌上放了。看了看路上陆续开来的小车,年轻人又压低声音说如果有比他拿的多的给他说一声,说着便塞给我一张百元的钞票。我把年轻人的信封放入黑皮包,旁边的赖孩凑过来,他瞅了瞅到一旁去寒暄的年轻人骂了起来:舔腚沟子的家伙,那天老大喝多了出酒,这货跪在老大跟前用手接着,什么东西!旁边一个年轻人笑了起来,我赶紧捅了赖孩一下。
运程爷真是犯了大难,来客中竟然有很多都要求行二十四拜。他们和年轻人一样把我们拉到一边,不是老大的就是老五的,反正都是和运粮爷的几个儿子亲如兄弟,让我们务必照顾。运程爷说不是不照顾,可主家亲戚多拜完本来已经要很长时间,如果来宾再有很多行二十四拜的,那时间就不够用,总不能到夜里发丧吧!可来的都是平时里难以靠近的大人物,人家又是烟又是钱的杵着,运程爷实在不敢得罪只好一一应承,我暗暗着急,兜里的烟老是掉出来,赖孩顺手捡走了两盒。
开祭了,运程爷叫完了娘家人,便叫第一个年轻人。几个本家的至亲不知咋回事吵吵开了,拉着运程爷讨说法,我替运程爷捏把汗。运程爷把脸一震说:“各位不要挑理,你们虽然是至亲,可是下面都是运粮哥的儿子,你们再亲有儿子亲!”说完了便把众人撂在一边。我暗暗佩服运程爷这块老姜,但看看那位不慌不忙迈着八字步从容祭拜的年轻人,还有那长长的名单,还是忍不住着急。
就在年轻人还剩下最后一拜的时候,县纪检委的人来了,把我和运程爷叫去封了礼单和钱。也真快,那些聚在路上的小车,不知什么时候像烟一样散去了。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真是世事多变啊!
发丧的时候,运粮爷的五个儿子哭得都很痛,但都比不上运程爷,他竟然像个娘们一样哭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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