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去山间,去嗅青草的味道,去听空灵的鸟鸣,观涓涓流淌的小溪,这样足以忘却红尘的烦恼,释放一身的疲惫。隆冬时节,花已谢过,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山间的小路,曲径通幽;山间的小路,千回百转。
在去往山间的道上旁边,有一股清泉,水味甘冽、清醇。这股清泉也引来了不少城里的人,他们将泉水灌在塑料桶里,大桶小桶的往外挑。在这样的早晨里挑清泉水,谓之锻炼。曾经我家有一位亲戚就是这样的,他刚过七十就过世了。人们说他过犹不及。看来锻炼还是要有分寸的。
上阶梯如登浮云,回首崖涧,苦楝子树结着几枚青涩的颗;树下几只大白鹅在嗷嗷的叫,额上的红迹分明。酸芨草匍伏在地表上默默不语,一缕缕绿意让人过目不忘。记得小时候,在田野上玩总是摘几叶酸芨草放在嘴里咀嚼,酸酸的感觉塞满嘴巴。现在无人摘食这草了,童年时候的乐趣却在记忆中抹不去了。
“两棵树”镌刻在大石上,或许是一种创意。这里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回顾四周,山下仅有几家青砖瓦房。我们要去的农家乐,那里的中午碗碗豆花香,芋儿鸡热腾腾的在桌上冒着热气,侧耳根拌着辣子给人食“草草”的滋味。这样恬淡的快活,可以让我们的神经松驰一整天。
走着、走着,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寻香而望。高过人头的枝上,腊梅吐蕊,冷凝绽放。虽有残花,但山野禁锢不住香气的漫溢,嗅着香气的那一刻,霎然想起王安石的诗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腊梅引来了张工,于是留下一张张扑扑簌簌的照片,花在动,人也在动,在动感中寻找心情的释放。嗅着花香,却听不见花绽放的声音,这一刻的妙感,就像看见一位美人默默无语一般,心境顿时玲珑剔透。
石榴是幸福的情人。前几次路过农家,一颗颗鲜红的石榴挂在树上,惹人眼红。过了冬至,石榴仍挂在树上,呈黑褐色,蔫蔫的,看来农家的人舍不得摘食,把石榴作为观赏果了。散文大家丰子恺常常写一些乡土散文,有时读来尤感奇妙,豆荚儿上了树梢原本平平淡淡,回到现实生活的本质,自然给人以感悟。武则天在我读史书时一直认定她是一个坏人,直到读到她的那首《如意娘》时,不免唏嘘。诗中这样写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一份情,跃然纸上!
除了腊梅,山间还真的寻不见花了。那簌簌的声音,轻盈的灌入耳膜,又从耳膜里钻出来,絮絮飘飘的轻拂山野。竹是常青的,叶似冬日的笛,吹奏着悠远的笛音;漫山遍野的巴茅草,在风中摇曳着紫白色的缨子。这时的心情,有如小溪潺潺,自然流放。以至于玲子说她的毛皮大衣是独品时,我们随声附和:孤品、膺品。爱山是山,人与自然相比渺小之极,那么人奢求的呢?何止一件裘皮大衣。
休闲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们并不是为赏花而来。我们只是想给心情染染色,绿色也罢,兰色也罢,紫色也罢;我们行走的痕迹,会留下在一张薄薄的日历上。钟工像一位驴友,背着个旅行包,一脸通红,额上冒上微汗;芳芳掉队了,一件梦桃花的毛衣在巴茅草中晃悠;表哥倒是一路高歌猛进,歌声拂去了草尖上的寒噤。稀稀拉拉的队伍像败阵的集锦。
山间的农家也有卡拉qk,偶尔听见这样一首歌倍长精神:“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兰天佩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人生不可能处处设防,当挥去寂寞的时候,一种愉悦的情绪会在心底里悄然滋生。
不去想前缘今生,任凭足音踏乱草茎;不去想世态炎凉,让所有的温柔都云集在胸口上。即使重拾过往,我不觉得苍凉,我锁定的那一瞬间的妙感不需要人懂得。
为文者,常念道势、韵、音和律。在山间,伸出纤指那淙淙的溪水,便弹拨出动人的音律;山势虽不峻峭,足以包容攒动的青丝;还有什么呢?这山这水,在冬日犹显深沉,蕴藏着春的气息,含而不露,像一位一往情深的少妇。
青草坡上,半亩荷塘水光明净,微澜不惊。四周山景,宛若一幅丹青水墨。记得每年三月,这里的山坡上,开遍了黄灿灿的油菜花;油菜花托出白色的李花,行走其间,若远若近,步履碎了轻云。俯视农家院子,红红火火的山茶花探出了墙院,酡红醉了踏青之游。此时的奢望,唯有寄托在山间的那座峰上。走过一片香樟林,巴茅草的缨子齐肩迎来,这缨子常常被人采集起来,束在一起,拿回家放在花瓶里作为装饰物。峰不高,突兀在平坝上,犹如刀劈了一般,裸露着黄褐色的岩石,居然没有斑驳的苔藓。
终于看见有色彩的植物了,那是一株干涩的灌木,独自长在坝子中央,叶片淡红。我们围绕着这枯萎的灌木,或摄影,或做搭火车的游戏,把不住的笑声倾泻在圆圆的叶片上。
花已谢,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不去想,吾谁与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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