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长门怨》与司马相如《长门赋》有感

[0]

风暖，日高，鸟声碎，花影重。

华丽宏伟的汉宫墙内，几处凄凉，几处繁华。也许，你永远不会感受寂凉。因为，你是世人景仰的天，是宫内所有女子，曲意逢迎，讨得恩宠的男子。

我在长门宫雕金兰台上，遥望过你，彼时，你那么情深意重地望着卫子夫，我不悲，不怒，不妒，只倍感寒凉与绝望。

我慢慢相信母亲的话，越是爱，便越发失去。

我失去了你。

[1]

金屋藏娇，泛指对娇妻美妾特别宠爱与恩爱的夫妻。

汉武帝，刘彻，是自秦至清的皇帝中，我最为崇拜欣赏的一位，没有之一。最初了解他是由陈宝国所演的《汉武大帝》，了解这个名垂千古的汉家皇帝，在我对汉武帝没有一点印象的情况下，凭借陈宝国精湛的演技，在脑海中浮现出了模糊的影像。

他金戈铁马，征战沙场。

他霸气十足，指点江山。

他如沐春风，低眉浅笑。

没错，他是皇帝，是个留名千古的明君，但纵是如此，他也只是个寻常男子，逃不开爱情。

所以，他遇到她。

[2]

金屋藏娇，是他对她的承诺，淡如细雨，浅若清风，飘摇入梦，童年的无暇，童年的纯真，可曾想过多年后，承诺会化成眼泪，碎落一地。

小时，长公主抱着小刘彻问到车而想去谁做妻子，他望着小阿娇说：“若得阿娇，愿金屋贮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那是的感情是最纯真，没有瑕疵的，当然，也不曾想过它会变质。

之后，他兑现了承诺，他封她做皇后，轻轻地掀起轿门，满目含情地望着她，牵过她的手，唤她：阿娇，阿娇。

他宠她，照顾她，他们恩爱无限，把最珍爱的东西都给了她，那仿佛是梦境中甜美的童话，但却也只是仿佛。

[3]

金屋藏娇，不过是每个女子对于爱情的幻想，以为锦衣，以为玉食，原不过是盛事假象，是一场以爱的名义铺设的虚壳，脱下华丽的外衣，只剩一地废墟。

后来，他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羽翼慢慢丰满，不再是太后手中的傀儡皇帝。是不是权力越来越大，想要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刘彻的心变大了，已经不是那颗只能容得下阿娇的心了，仿佛当初的执念，当初的承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宠幸了卫子夫，纳了数不尽的后宫嫔妃，自古帝王多风流，果真没错，当刘彻同别的女子寻欢作乐的时候，他是否想到，寂寥的月光下，那个在他搭造的所谓金屋中的女子，独自一人垂泪到天明？

当然，历史中也记载说阿娇如何刁蛮，如何任性，我没有立场否认，但那不正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的特权么？相月如一样，我潜意识的喜欢这样的女孩，不是温文尔雅，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善解人意，不是低眉顺眼，不是千依百顺，她的爱与恨都轰轰烈烈，问心无愧的，就这样一个女子，却生在那个年代，违背了礼仪廉耻，千不该万不该生在帝王家，更不该如此深情专一的爱上身位皇帝的他。

然后，她放下身段，如此骄傲的她，托人请司马相如做了一篇《长门赋》。

“下兰台而周览兮，不从容于深宫。”夕阳西下，独自一人在深宫徘徊，望着那彻夜灯火通明的未央宫，泪眼一片模糊不见。

这样一首凄清哀婉的赋，给司马相如带来仕途上的成功，却没有给阿娇带来她所期盼的爱情。

之后，他废了他的后位。

最后，她死了。

你那天，没有动怒。没有因为母亲忘记身份的撕扯你的衣服而动怒。你像她那样哀伤。痛得蹲下身来呼吸。　

卫子夫说，皇上，不要难过了。不要哭。她永远装得善解人意，心宽性慈。她不住轻拍你的后背。　

你推开了她。独自悲伤。你自言自语。　

你说，是你负了阿娇。你说，这深宫中，知你者，只有阿娇，其它女子，是像爱皇上一样爱朕，只有你，像爱自己的夫君一样爱朕。朕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明白呢？但朕是皇上，皇上便注定不能再有爱情。　

你说，愿来世，我们生在平凡人家，从此相亲相爱。　

你始终不肯合上棺木。你以皇后之礼厚葬我。你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站在废墟边，像个无措的孩子，你让司马相如，一遍一遍念《长门赋》。　

你说，朕当初冷落你，不过是想挫挫你的傲气。你太高傲。始终不肯向朕低头。我不过想改变你。朕想把你变成一个低眉顺眼，对朕千依百顺的女子。卫子夫的出现，不过是朕，想把你改变的样子。如果你稍微顺从一点点，朕就不会从平阳府接卫子夫入宫。　

你说，朕将卫子夫，一直看作是另一个你。一个被朕改变得顺从的你。　

你弯着腰，把脸埋在两手间。你说，来世，我们要重新开始。　

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爱过我。　

你听到陈阿娇的声音，幽怨的飘来。转过头去，没有任何人。花香鸟语，蝴蝶殒落。

你不知道，我曾飞过你身边的。我停在你的肩膀上。吹干你的泪。轻风柔软。那时，我依旧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用生命，让你的回忆里，永远记得一个叫陈阿娇的女子。

现在都把“金屋藏娇”比作恩爱完美的爱情，但金屋中女子的爱情却是残缺不全的。刘彻只是天下男人的代表，“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只有女子象蝴蝶义无反顾的飞如烈火中一样飞翔爱情的深渊。他们不懂得珍惜，在失去以后才会感伤，才会想念，才会想尽一切方法让别人知道他们的重情重义……真让人作呕……

合上棺木之前，阿娇耳中也许依旧能传来刘彻一声声地呼唤，一事还一事，一世还一世，若来生，阿娇也可以让刘彻尝尝这痛，该有多好……

2009.6.5

后话：

其实要说全文让我觉得最揪心的，还是这句话：

你来到长门宫。带来整个长安城的寒夜，向我袭来。你说，你心如蛇蝎，心胸狭窄。不宜再母仪天下。特颁旨废后。　

我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一字一句对你说，若你念，我就当真。　

若，你，念。　

然后这段也很好：

元光四年。大雪。　

我站在长门宫的兰台上，看着积雪，越积越深。抱着瑶琴，却怎么都弹不出欢快之曲。那天，我见到卓文君。卓王孙的女儿。　

清秀俊美的女子。眉眼间的喜气，掩饰着忧伤。　

她弹一首《凤求凰》。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曲子。如同天簌。　

她跟我讲起司马相如。　

她说，再也没有人，让她那么心动。她说时，完全没有羞涩。是勇敢执着的女子。　

她说，皇后，我其实很羡慕你，能被皇帝，那么深的爱着，甚至为您打造金殿。　

我告诉她，爱情不过是件华美的衣裳，等你想细心珍藏时，已千疮百孔。你越想努力挽救，便越快失去。　

刘彻，这句关于爱情的哲理，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