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往事知多少,已不堪回首诗古冢

发表于-2012年01月14日 下午6:55评论-2条

不知从何时起,仇恨的种子如同春天播撒的谷种一样被药水浸泡。上一辈的吃水忘了挖井人似的纠结犹如密盖在谷种上的谷草,排除一点点多余的空气,既要保持温度,又要不停地浇水降低温度。多少天之后,谷芽破谷壳而出,晶莹透明得水嫩嫩,轻轻一掐,碎成两截。可是谁有会把自己苦心经营的芽苗葬送在这漏水的背篓里?

一切正常的如同吃饭一样,谁还会去想那美丽的外表下究竟蕴藏了些什么。现在它所需要的是等待,一分一秒,一厘一毫地蔓延。它在想,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即使到了最后一无所有,也无所谓。因为从头到尾,他就从来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气候越来越好了,晚上下雨,白天阳光灿烂。撒下去的谷秧已经串得很高了,正准备拔出来再插进耕好的水田里,这样可以长的更好更快些。笑容堆在了满是沟壑的脸上,家里的粮仓肯定要被今年的丰收撑破了。太阳下,橘子树上,挂着用白杨树条编制的草帽。橘子树旁,挽着裤脚的少年------杰,正弓着身子抱起一堆青瑚草朝白杨树下的老黄牛走去。老黄牛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活,现在该是它午餐的时候了。杰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古铜色,几颗不知名的痘痘零星地散布在他的背上,脸上也前呼后应般地冒出了几颗。像傍晚的星星一样,就那么几颗挂在那里,唉!青春期的修饰品,杰把它们叫做点缀。

老牛正眯着眼睛嚼得扎吧扎吧带劲儿。下午还有活儿,唉!老黄牛摇摇头似的甩了一下它那健美的尾巴。这主人的力气也太弱了一点,鞭子打在屁股上就像捞痒痒,肯定还没有发育完全,就敢俺这儿套牛鼻绳,摇摇头,还是眯眼先小憩一刻。

电线杆孤独地矗在地坝边上晒着太阳,电线圈上结的蜘蛛网干的失去了粘性。风一吹,蜘蛛睡在中间,就像荡秋千一样飘来飘去。啪的一声掉在了杰的背上。杰以条件反射的速度反手一挥,蜘蛛就滚到了地上,还没晕过来,一只大脚就压了下来。杰皱了皱眉,这年头儿,他妈的连蛰蛛儿(蜘蛛)也骑到老子头上来了。转身来到一把破旧的木椅上斜躺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木椅是这个家里的老男人亲手造出来的,像上帝与女娲造人一样给造出来的。杰挪动了一下屁股,木椅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似乎在与谁对话,大热天的,这么累!呆会儿还要下田呢,这年头儿,他妈的,从教室里赶出来,就赶到了田坎边上。看那女人长得已继承了她老母亲的慈祥,咋就这样对这少年慈祥不起来呢。

睡觉的时候呢,那什么分针秒针的前面就像放了一块磁铁似的,哧溜一圈,就到点了。咋一干活的时候,它后面就像安了一根弹簧,吃力地往前走着,似乎快要停下来了。杰被老男人摇醒来的时候,心里嘀咕的念着。用手搓了搓眼角,然后忿忿的望着县城的方向,那个女人应该整躺在席梦思上做着美梦吧!“我呸”杰想着想着突然朝地啐了一口。老男人头也不回地扛起犁刀走出了后门,似乎没有听见。

这会儿的太阳正明晃晃的挂在天空散发出毒辣辣的紫外线,把老黄牛的牛皮晒得油光发亮。此刻它也没有功夫欣赏自己美丽的牛皮外衣,前面的少年光着上身,不过看起来就像和它穿了一件一样色彩的外衣,很贴身。杰光着脚板,挽起裤腿,一脚踩入水田中,提起来的时候,一个深深的水泥吧脚印加腿印,立刻灌满了浑浊的泥巴水。得走多少个这样的印子才能把这块田给犁完啊。杰有些不耐烦了,这样枯燥费力的农活啥时候儿才是个头呢。老男人已经在这块地上犁了几十个春秋,已没有犁出个金字塔来,到头来,只犁出了一身的老毛病,还没有钱医治。杰拍了拍老黄牛,明年我要是还给你拍牛皮,我就把县城里的那个女人给炸了。

火烧天灿烂地出现在西天边上,太阳最后一秒下山的时候,杰抬腿踢向落日,似乎是这一踢腿把太阳踢下了山头。杰哼哼地点了点头,这样的日子,重复的次数太多了,但不会一辈子都栓在这田埂上的。然后牵着老黄牛消失在朦胧的暮色中??????

“唉,今天早上我吃了两个肉包子,还没到中午呢,我又吃了一碗羊肉米线。”女人挂着满嘴的残油在她的同事面前比划到。女人的目光像低飞的燕子掠过稻田,看着她的同事们一个个都是s型的曲线,只是该凸的凹了。该凹的凸了。甩甩屁股扭出了办公室。

女人家里新买的落地百叶窗帘在暖风的吹动下,像舞女的细腰一样轻轻的摆动着,起伏微弱,却很妖娆。女人此刻正躺在新买的席梦思上翻着眼珠,在做梦呢。梦里的那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女人迷惑地望着小伙子背上的大背篓,小伙子的身体被背上的重物压成了九十度。吃力地移动着粗糙的赤脚,小伙子甩甩头,汗水如雨一样地滴落在泥巴与石子混合铺成的路上。女人似乎要上前去,一个不留神,她的高跟鞋踩在了石尖上,一个趔趄??????女人咻地从席梦思上坐了起来,胸部剧烈的一上一下,急促地呼吸着。

铃铃铃??????

“喂,好,马上就到。”女人放下电话,抓起钱包,冲进地下室骑着刚买的骑士绝尘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头攒动的潮流中。

让人不能呼吸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一柱白色的圆柱冒出一圈一圈的烟雾,一直升到房间的天花板上,雾燎雾娆。房间的中央放了一张麻将桌,坐着三个肥胖的女人。她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不停地把那白色的圆柱拿进嘴又拿出嘴。开骑士的女人灰尘满面的撞门而入。“对不起啊,来晚了,茶钱我请。”女人边说着边快步地走来,话还为说完,就已经坐在了刚才那个唯一空着的椅子上。就像静止的画面,按下播放键,哗哗的音乐变开始奏响。

钟声嘀嗒嘀嗒地响着,女人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太阳下山多久了?她的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问号来,不过马上就消失在海面上。今天运气不好发,输了好几百了。会不会和今天中午做的梦有关?什么时候去问问街边的八字先生,让他解一解。收不停地伸出去又缩回来,再玩两圈就回去了,儿子肯定还在打cs,丈夫也肯定也在另一个三缺一的地方呆着。

女人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两圈了,怎么才没一会儿,时针已走了一个轮回,是不是它的前面有快磁铁?再打两圈我就真的回去了,女人心里这样想着,反正都打了那么久,说不定还可以转转运。手继续不停地伸出缩回。当女人第三次看墙上的挂钟时,太阳的光线已从窗缝里射了进来。唉,这麻将已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两圈,应该是最后一圈了吧,四个女人都连打着哈欠。

女人回到了家,连衣服也来不及脱掉就到在了席梦思上,眼皮像粘了强力胶,紧紧地盖在下眼皮上。大脑似乎停止了思维。几个小时后,女人被一阵急促的铃声闹醒了,备忘录上提醒着她今天还要和一群茶友去临江路喝茶。因为听人说喝茶的女人会变得很有涵养。喝完茶后,顺便去淘宝女人街逛逛,夏天快到了,去年买的裙子都过时了,虽然都已经奔过了四,但是女人越老就越应该装嫩。

临江路的两旁都是茶馆,每天,这里都会有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来这里打发无聊的日子。他们的生活空出了一大半,总是要找个看起来不太繁忙却又不失品味的地方填补一下。茶馆了不仅可以看电影,还有各种各样的娱乐表演,偶会还会看到真人版的黑帮火拼。比去什么电影院强多了。女人穿着的裙子被江面上吹来的风吹得紧贴大腿,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刘海。她的那群茶友还没有到,便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茉莉花茶,最近女人有点上火,听说花茶可以清火,所以特地点了一杯。女人透过窗户望着不远的江面上,这日子过的还不错,做的都是自己喜爱的事情,想要什么有什么。有钱嘛,就是拽,何况这钱还是自己赚的,即使耍了点手段也很正常,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女人得意地笑了笑。如果说有什么是不如意的呢,就是前几个星期把老男人唯一的儿子给开除了,我做得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要不是,他已进不了全县最好的中学,居然还不知道感恩戴德,在课堂上让我丢脸,不给我面子,就是这个下场。打你两下怎么了,真该一脚把你提出教室。女人为自己当时没来得及的一脚感到万分的后悔,转脸一想,又觉得这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仁慈作祟。不禁得意的又笑了一笑。

女人挪了一下屁股,然后呡了一口茉莉花茶,看见临江路中间站着一个叫花子,“我靠”女人在心里骂了一声。这年头儿,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老家的那几个穷亲戚跟这个要钱的叫化儿有什么区别。每次进城来,我家就变成了难民收留所。吃了饭还不说走,还开口借钱,真把我家当做银行了,就算是银行,也还有资金短缺的时候。我这钱要是借给他们了,就真是肉包子了,连皮屑子都不剩。女人咒骂的思绪如不远处的江水一样,滚滚不息,奔向盆地状的湖泊,越积越深。

老男人从女人的家里出来,不禁老泪纵横,一肚子的怒火与苦水。只不过,这水熄灭不了这火,这火也蒸发不了这水。老男人发誓,这辈子绝不再踏进女人家半步。老男人回到了家里,房子是那种木头的串架房,墙是牛屎泥巴折折,地是大坑套小坑。屋顶的瓦槽里沉积了裹满灰尘的竹叶,好久没有捡瓦了。老男人叹了一口气,沉默地抽着叶子烟。呛人的烟子飘到老远,似乎飘到了老男人年轻的岁月里。在那个还不能完全解决温饱的年代,一天到晚拼死拼活地干,也挣不了几个工分。家里吃饭的嘴太多了,父母都是残疾,哪有钱供自己上学。年轻时的老男人只能自己一边挣钱一边上学,可是青春并不是这么单调的让你完成自己的设想,就像挂在松树枝头的松果,以为自己会像针叶四季常青。当秋风吹过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松枝抛弃了松果,只能静静地躺在坟墓中。本以为大家都姓松,谁知道,即使穿上了一样颜色的衣服,也还是有真品和仿制品之分。松果的心已经哭空了,它曾经这样想过:就像在银行存钱一样,到时候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的,说不定还是高利贷呢。可怜的松果,你的死亡换来了别人的重生,当别人枝繁叶茂时,你已经被人遗忘了。你却还指望着它可以为你的儿女造福。

这样的想法源于老男人那一脸慈祥的母亲,那是一位身残智不残的老女人,家里的主心骨。自从分家后,年轻时的老男人在母亲的循循善导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个梦想的主角变成了女人。老男人和女人分配好了角色扮演,老男人负责挣钱,女人负责花钱,也就是读书。青春的日子,因为又了这样的信念,再苦也会变得强大。老男人不断地挑战着自己的极限,即使背压成了九十度,即使汗如雨下。因为心中有了梦想。把一切劳苦带给身体的伤痕当做了青春留给自己后半辈子的纪念。只是这份纪念太沉重了一点,把腰给压弯了,把心也给压碎了。

老男人继续沉默着,自己就像那白杨树下拴着的老黄牛,任劳任怨地付出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会被送去屠夫的屠刀下。这之前,也不知挨过多少主人的鞭子,也许是自己不够努力,然后就更加的卖力付出,可牛鞭子依然落在牛屁股上。灰心之下便指望着自己的小黄牛可以走一条与自己不同的道路,所以教它脾气要烈一点,要是主人抽你的牛屁股,你就用牛尾巴甩他,牛蹄子踢他,牛角顶他。总之就是要反抗!可是这一切,总是那么的事与愿违。就如法官把锤子一拍大声说道,自卫过当,抗议无效!

人之所以被叫做高级动物,就是他们可以运用任何手段来对付比自己强大的任何物种!

老黄牛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它的小黄牛乖乖地走出了牛圈,接着有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小黄牛的双眼,然后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拿着一根大木棒一挥,小黄牛倒下了。接着是一刀,他们从小黄牛身上割下了一块东西装进了布袋。因为他们听说,牛要打人,是因为荷尔蒙激素分泌异常。

多么荒谬的理论!几天之后的小黄牛像疯了似的冲出围栏,怒吼着,带着悲哀的哭声一直往前狂奔。不知道它要奔向哪里,是否就真的解脱了,获得了自由!

老男人沉默得太久了,抖了抖烟杆,要是过去能像这烟灰一样,抖一抖,风一吹,飘到哪儿都好。日子能过就将就着吧,老男人觉得他这辈子已经结束了。

我要怎么来描述这份“仇恨”呢?它埋在我的身体里,随着我的血液不停地循环、更新,却没有伴随着我每月流出的血液而逐渐消失。每回忆一次那些往事的过去,就再一次的撕裂自己,直到撕成粉末,再在微笑的面具下,把自己拼凑在一张腐烂的人皮里,继续腐烂着。

如果,“过去”能够真的过去,也许我们都还可以重生。

可是,女人你为何要把你的毒爪伸向我的世界?

你已经毁了一个老男人的一辈子!

杰的一生已留下了你的阴影,余毒未清。

难道这个空间里真的存在着轮回?所以,前世我们一起把你分了尸。这一世,你要一刀一刀的还回来。或许是我们太善良了一点,留给你太多的活路。还是我们一起傻傻地为自己掘好了坟墓,然后再感激地期盼着你撬开我们的棺材盖。笑盈盈地为你准备好铁锹,最后任你用刀刃削落的骨骼如雪花飞舞,用烧红的铁饼像烙大饼一样盖在我们的心上,用你的口沫烟子湮灭毁迹。

杰告诉我,他选择了蔓延,就像aids病毒潜伏期,可以很久,但最后总是会爆发的。杰说他至少可以与那个女人同归于尽。

其实,他好傻!跳下悬崖的只是他自己,要不就一命呜呼,要不就剩下半条命,再爬上崖顶,再跳一次。多滑稽的剧情,自导自演,女人却成了观众。

我明白杰的无奈,我看到了老男人眼里的绝望,那种眼神,空洞得什么也没有留下。他不知道该选择放弃还是参杂在未来里,因为这份“仇恨”算不上仇恨。他已经累了大半辈子,青春逝去,未来也渺茫了,指望正化成泡沫。消极地握着现在,仅仅只是轻轻地握着,随时都可以放手。不再想为谁而活了,已经老了。老得只能老眼昏花地带着一副只有一边有镜构的老花镜。看着儿子飘向远方,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远去。

而我,只能躲在一个遥远的角落里,坐在草堆上,望着天空,感叹着,白天的月亮其实也很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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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罗军琳推荐:罗军琳
☆ 编辑点评 ☆
罗军琳点评:

一个人的情感一个人的故事
相伴的或许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
看似不相关的物
他们往往存在着密切相关的联系
这种对比手法与隐喻半衬半流露,有着含蓄的美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愿淡淡的寒气轻拂朋友一生的疲惫,冬天里,朋友注意保暖!at:2012年01月14日 晚上8:19

诗古冢-回复注意保暖,身心 at:2012年01月14日 晚上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