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多数人来说,一世可长可短,究竟活的如何,或许只有弥留之际才能顿悟。所以上帝特意为人安排了回光返照这个程序。但与其庸庸碌碌活到老年痴呆,即使返照怕也照不出什么。倒不如突然生一场不再有希望的疾病,或遇上一个让人绝望的意外,更能让人清醒。
当然,世俗你我还是不愿自己巧遇这种清醒的机会。那就看电影里别人的表现吧。例如韩国电影《幸福》。
中年男人英秀患上了肝硬化,在首尔经营的夜总会破产,同居女人秀妍也离开了他。遭受这打击,在绝望之中,他向朋友甚至母亲谎说自己去留学,却到了一个乡村疗养院“希望之家”。然而,即使面对大大的希望,怕他也只是一腔的绝望。
相反,女孩恩熙一直生活在“希望之家”长达八年,她是肺病患者,只有40%的肺有效,随时可能喘不过气而死去。因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未来,因此她只关心今天和明天,关心身边的病友,这样倒也活的乐观阳光。
英秀来后,恩熙也关心英秀,并慢慢开始喜欢他,并得到了英秀的回报。在没有任何未来和功利的羁绊下,两人像普通情侣一样恋爱、生活。借助爱的魔力,英秀努力克制了自己的烟瘾和酒欲,并积极的参加治疗,身体渐渐好起来。直到俩人一块搬出疗养院,在一处偏远的山间过上真正男耕女织的乡间生活。如果就这样生活下去,肯定会演绎一段仙风道骨的田园幸福。
然而,一年过去,英秀开始厌倦乡村的枯燥。恰好此时,他首尔的朋友来看他,希望他回去继续经营。对照桃园和凡间,爱人和b*子,克制和纵欲,健康和堕落,眼前的快乐和长久的幸福,……抉择是如此艰难,诱惑是如此强烈。等到一切过去,猛回头才知道一切都成为往事,竹篮打水,偷鸡蚀米,后悔莫及。
曾经一直被教育要有长远打算,恒定理想,而经历了太多现实的风雨,慢慢知道了它们的虚幻。倒是眼前的诱惑实在难以克制。灯红酒绿是诱惑,锦衣玉食是诱惑,房车票子是诱惑,它们就在身边不断的闪着光,在头顶不断的发着声,那样子恰似当年理想和目标的化身,是如此正统而庄严,容不得你产生丝毫的怀疑,以至就像当年追求理想一样,奋不顾身,挖空心思,全力以赴,颇有些赌徒的疯狂。
几十年下来,其中一部分好像达到了,剩下的也像唾手可得了,就在你要做最后一搏的时候,你这具肉体却轰然倒下,进而眼看着身边和头顶的声色犬马,彻底的成了水月镜花。
幸福究竟是什么?欲望究竟有没有止境?是随意泡妞的夜总会老板的身份?是解除后顾之忧的47万美元的养老金?是城市对无限欲望的拼搏和醉生梦死?所谓欲壑难填,最后填进去的是自己。或者,反过来,幸福只是一刻和爱人一起的缠绵?是一日柴米油盐的日常琐碎,是一种把绝望的日子过的踏实的真实?时常问问自己,我会选择哪个呢?
人也许都是这样,贫穷时渴望富足,富足后又讨厌浮华。年少时渴望成长长大后厌倦尔虞我诈。青年时艳羡成功,成功后又想念童年的纯真。在乡下的悠闲里只感到枯燥,在城市的窘迫里很向往桃园。在婚姻的城堡里偷窥城外的斑斓,在情人的怀抱里更觉人情如纸。永恒的热情也有降温的一天,热烈的团聚也有生死的离别。于是,就在患得患失之间不觉苍老!终于明白世界本就这样残忍,幸福一直就难两全。
所谓幸福,除了爱情,自然还要加上面包、金钱、车子、房子、票子?或者这些都不是。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心灵的觉醒、是生命愿望,是“曾经走过死亡的幽谷,却并不害怕。你的杆、你的仗,保护我……”(《圣经》)。
哲人总是告诫我们,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美好,不要等到诀别才知道珍惜。看看别人对死亡的恐惧,能让自己的心灵复苏。了解别人无望的眼泪,增加自己对生命的眷顾。于是知道,幸福原来就在身边,静静的流淌……
自私的说,躺在爱人的臂窝里安静的死去,应该是幸福的极限,然而却要以爱人的悲哀为代价。浪漫的看,让爱人躺在自己的臂窝里死去,应该是爱情的极端,然而留下了孤独的自己该如何度日?死去的人是幸福的,但这已非活人所能判断。那就趁活着的时候就去寻觅吧。
或许幸福并不遥远:两个相依为命的人,一间简陋温暖的小屋,一处尚未污染的山岗。那山林的阳光,树叶的婆娑,满山满野的绿色,和到处充溢着的满足和微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是我们的邻居。春夏秋冬柴米油盐。抛弃激情选择宁静,克制欲望耽于安逸。两个人一起享受欢笑的喜悦,醉心劳作的默契,一起吃药一起健身一起检查一起劳作,一起迎接老之将至……就让人说这是逃避吧,能避开无尽的诱惑,你就是个强者。拥有了当下的幸福,你就是公主和王子。
或许这也只是个诱惑,却是那样的不可抗拒。
然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两人最后对视,互相点头,似乎在说:一切都过去了,谢谢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于木鱼宅
2012-1-1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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