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想你了。”
笑笑的逗他:“想到什么程度?”
“泪湿衣衫。”他回。
心,突然就疼了。象毫无准备的被针扎了一下。
这不是他的风格。记忆里总是眯着小眼睛一脸坏笑的他,遍寻不到阴霾,更不要说泪雨滂沱了。想象不出,那样幽默、豁达的一个人,哭起来该会怎样的惊天地泣鬼神。
收起手机,微闭了眼睛,已逝的青葱岁月越来越清晰的在脑海里穿行。
和他有五年的同窗之谊。他的小幽默总是逗到我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骂“缺德”。打油诗更是登峰造极,或幽默或辛辣,言简意赅,朗朗上口,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还算有点歪才。”
我们好象从未正儿八经的说过话,不是斗嘴就是暗地一唱一和的损别人,同学、老师谁也逃不过。无聊时,也做过测试游戏,说他是帮我做坏事的人,想想还真对。
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他们几个男生在激烈的乐曲声中,抱着扫帚,搂着条帚,又弹又跳,疯狂而热烈。我们把那个晚会当做了青春的祭礼,看成最后的聚首,迎新的狂欢中,掺杂着些许对未来的恐慌以及即将分别的怅惘。
曾经以为高考就是一个结束,从此天各一方,郑重其事的握手,郑重其事的再见,郑重其事的嘱咐要常写信多联系……没想到,命运只是拐了一个弯,把我们这群人的情谊又多延续了两年。
中专,我们又坐在了同一个教室,并有幸成为前后桌。那两年,他应该生活的水深火热吧。没少给他气受,也没少对他发脾气瞪眼睛。而他最大限度的愤慨也不过当着我的面,恶狠狠的把趴在他手臂上的蚊子拍死(同学都叫我“文子”,他却叫我“蚊子”,就象只有我叫他“口天吴”)。
我们属于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说惺惺相惜吧,也算是臭味相投,一样的少心没肺,一样的讨厌市侩、虚伪,一样的追求真性情,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单眼皮小眼睛。
月上柳梢头的某个黄昏,我们相约去校外玩,遇到了文雅的计算机老师与直率豪爽的准师母,师母盯着我们看了又看,问:“你们是双胞胎吧?”就为她那句“双胞胎”,我狠狠的从他不多的生活费里宰了两个烤烧饼,几支羊肉串。并史无前例的开始痛恨单眼皮,痛恨“双胞胎”。谁要和一笑满脸菊花,连眼睛都找不到的他“双胞胎”啊。
毕业分配后,蜗居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着陌生的目光,陌生的事物,初入社会的恐慌、无所适从的难以归属,显得同学之情愈加珍贵。同学——成了当时最温暖的字眼。我和他的单位对门,自然就更多了在一起的机会。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回家,无视那些暧昧的目光,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双胞胎”兄弟。
婚姻就象一件绝缘衣,最初的两年,不但和他,就连最亲近的闺蜜都音讯皆无。再次巧遇,是领下岗证的路上。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下岗,无疑是一种特赦。一个人欢欣鼓舞的走在路上,心里充满对未来的憧憬,象是鼓满帆的船就要破浪前行了,迎面遇到了他。端详了半天,他一本正经的说:“怎么瘦成了竹竿?再走路扶着点树,别让风刮跑了。”我们笑,笑后无语。他也是去拿下岗证,不打算留在这个小城,他要回家乡去发展。这意味着今后象这样偶遇的几率几乎为零了。他伸出手,说:“就此别过吧,这也许是最后的见面了。”
他轻轻的一握,就握痛了我的心。再也不能见的痛楚取代了下岗的愉悦,眼眶酸痛不已,急急的背转了身,对身后挥挥手,逃一样离开。
正如他说,那成了最后一面。
朋友很多,可是一路走一路丢。不是疏于联系,就是已无从联系。和他十多年不见,胖了瘦了无从知晓,单靠了电话、短信来揣测、勾画。
他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想起过去;他说夏天蚊子叮他,他从来不打;他说手脚被野外的风冻得发抖,却不舍得挂了电话;他说……呵呵,那个原本脾气又臭又硬,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人怎么也食人间烟火了呢?
无眠的暗夜,总会想起某些人某些事,而这无关风月,那是经了岁月的沉淀,闪耀在心底最柔软的一种情怀。
在这个节日繁多的季节,《睡在上铺的兄弟》总是不经意间柔柔的在心弦上流过。虽然从未睡过上铺,却是我实实在在的兄弟。我想,我是真的想他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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