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冲
认识我的人肯定会说都四十岁的老男人了,还“爱也、狠也的”的,弄的象纯情少女一样,酸不酸呀!话要从1988年县里召干考试说起,当时18岁的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县公安局录用,局长是我爸爸的朋友(陕西老乡)何守正叔叔,除此以外,以前白净、瘦弱的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会同公安局能划上关系。
1、何守正变脸
第一天去县公安报到,我就见识了平常来我家串门时和蔼可亲的何守正变脸的恶心样,好像他从来不认识我。那天局办公室李主任热情地带我进了局长室,当着李主任的面沉着黑脸的何守正告诫我道:“王欣,本次33名应试者全部匿名参考,由县人事局专人及公安局党委7名委员集体评卷,由于你得文笔及钢笔字综合评为第一,评为一致同意你来局办公室上班。来到这里就是我的一个兵,要守公安规矩,别给我翘尾巴!你可不要认为我看着你爸的面子召你进来,这几年局里刑侦及治安工作成绩不小,但书面材料及总结报送一直拖后腿,你要认真工作,争取年底扭转局面,否则走人。”
黑脸何守正的话我信,他的“二”在全县闻名。在部队当营长的何叔叔转业到县公安后,从刑警队副队长、队长干到现在的局长,一路打“铁仗”,话少行动多,急了连县委书记都敢顶撞,整个一个硬脖子县令董宣。在交警队工作的儿子何军(比何叔叔进公安局还早2年)因失手打伤车祸嫌疑犯而被他亲手清理出公安队伍,去县水管所“静养”。
2、枯井捞女尸
报道后的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给县委写最新案件信息,办公室李主任冲进来急喊:“王欣,局长让你带上照相机出现场”。二十分钟后随局长驱车赶到城东护林带内的枯井旁,精干利索的刑警队队长陈继飞领一干人马早已守在井边,6月份的阳光透过婆娑树荫洒在他们身上,银光闪闪。
见何局长下车便迎过来汇报案情,“何局,情杀犯黑蛋现场指认半月前将被害人阿兰勒死后投入这个废井(大约十五米深),刚才我已闻过了,井下是有异味,随带的警犬也直往井口扑,很焦躁”。
走进废井弯下腰向里看,只见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局长捡起一块石头丢进去,片刻之后,便听到“啪”的一声干响,里面果然没有水。
“局长,我下去捞尸吧!”一名个子矮小敦实、肩上挂一捆绳子的干警请示。
“别急,高建新”,何局长一摆手,“先找根蜡烛、一只活鸡或活鸭来”,我愕然不知何意,在想局长不会下井前还要祭祀一下吧!?
过一会儿,一刑警从附近居民处借来蜡烛和一只活鸡,局长让将点燃的蜡烛和活鸡绑好一起用绳子吊下井去,等10多分钟再提起来,但见鸡依然活蹦乱跳、蜡烛也没有灭。
“看来井里瘴气不多,可以下人了”局长拍着手上的灰说道。
一圈刑警争着下井。何局长没表态,却将眼光扫向我。我心里一揪,他不会让我下吧。
何局长盯着我斩钉截铁地说:“让王欣下!”
我心里开始打鼓,这可怎么办呀?从小到现在只有在爷爷去世守灵时看到过爷爷冰冷的尸体,还不敢靠近,只是远远望着。此时感到全身血液咆哮着冲向脑顶。
懵懂中似乎听见队长陈继飞犹豫地向何局长建议到:王欣刚来三天,又非刑警,主要任务是写好材料,还是让高建新下吧!?”
何局长冷着腔调:“就让王欣下,那么牛气个爸爸,儿子能是个孬种?毛主[xi]说不要做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家伙,没有一线的体验,难道天天编词骗鬼吗?上级领导就那么好糊弄?不下去,什么时候能有经验,一年还是五年!换人换心从今天、现在就开始好了”。
“下!”何守正双手插在腰间大声对我命令。
众目睽睽下,火炉已经架起,毫无思想准备的我只能硬着头皮赴死。心想:“该死的何守正,让我随车来之前肯定已经盘算好了今天这一幕,还是人家叔叔呢!阴险!”
几个哥们将绳子绕着我的腰间、两胯根处扎起来,箍着屁股。我象木头一样被他们摆布。临下井前有人将一个大手电筒塞到我手中,几个人将我凌空架起往井里下放,井口的亮光越来越黯淡,厚重的井壁黑漆漆的压下来,狭小的空间让人觉得就要被挤碎一样,仿佛被孤独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非常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臭味越来越浓,熏醒了我,猛然觉得空悬的双脚好像触及到硬物,绷在脑后的绳子松下来。
影影糊糊听到井上有人喊:“王欣,到底啦,打开手电筒,”
这时才想起手中还捏着手电筒,按下开关,刺眼的红光将漆黑割出一个倒锥体,闭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了环境,趴在地上慢慢地向前摸索,井底并不大,寻着灯光果然发现一具女尸头发散乱,颈部带着一个白色的小兔子挂件,上身赤luo,穿一件黄色*罩,下身着黑色百褶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不时有蛆虫钻进钻出,身下露出森森白骨。
虽然已有思想准备,见此情景,我头发倒竖、尖叫着靠在井壁嚎啕大哭起来,仰脸朝井上大喊:“何守正,你这个坏蛋,快把我吊上去,我不当你的破警察了!”震天的喊声在井壁上缠绕盘旋向上爬。
估计何守正可能拿着喇叭趴在井边喊话(声音明显比前边响):“王欣,哭也没有用,尸体捞不起,你也别想上来,接着大布单,将尸体裹好捆起来你就能上来了。”
该千刀杀的何守正,井下的我又能怎么样呢!没有退路,踌躇一会儿,只能按他得招呼做。将手电筒亮头朝上蹲在地上,接住已飘落到头顶的大布单,胡乱展开,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扯着女尸的裙子先将其下半身拉到布单上,再站起来用脚面将其肩部挑起用力往布单上推,尸体翻起,一堆堆掉下来的蛆虫乱成一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布单向里卷、另边往外扯裹起来,两头向里揪,挠住空悬的另一根绳头,上下缠了几圈,狠狠地扣死绳结。
对上面大喊:“绑好了,先把我吊上去吧!”
听到动静,井上的人开始向上扯捆尸绳。何守正太不是东西了,竟然不先将我吊上去,倒让臭尸抢先一步。不顾害怕再次聚集起对何守正的满腔仇恨。蹲在地上的手电筒红光射向井口,但见布包晃晃悠悠地斜着大约70度的角慢慢向上盘升,布单角里有什么东西掉到我的头上、脸上,用手一摸分明是蛆虫,我极度仇恨的并指将其捏死,就当它是冷血的何守正。
又过了好久,我胯上的绳子开始动了,身体不断被提升。慌乱中忘记了拿回蹲在井底手电筒,它一直在坚定地向上给我开路,不管了,就让何守正的手电替他在井下值班吧!我决然的想着。
被提到白亮亮的井口外,感到自己好像死了一次再回人间,闭着眼睛闷声任由他们给我解绳索。等吸到新鲜空气适应了环境后睁开双眼,不管不顾,无所畏惧,大喊着直扑向局长:“何守正,我打死你!……”
队长陈继飞箍住我的一只胳膊,边给我佛去头顶的枯草杂物边说道:“刑警队哪个人不是这样过来的,谁都有第一次,你还行,去年分配来的秦刚就被吓的当了逃兵。”
何守正扯着黑脸在旁边大笑起来:“你小子白面书生竟能挺过这一关,有种!告诉你,打我的人还没有生下来,我的兵必须过这一关,否则就滚蛋。”
回局里的路上,局长何守正讨好的想同我说话,我扭头不理他。
报到三天的我成了局里的名人,“何守正,我打死你!”的口号漫天传开,说一不二的何守正也没有为难我这个“青头”。但是腐尸味缠着我七天不去,三天未尽一粒米。后来的故事就平淡无奇了,不再累述。
窨井救人
多年以后,我已经辗转几个单位最后调入天山北角下一个16万人口的城市,并且就任该市第一任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局长。任局长第一年的8月份,有一天正在市委开会,一阵急电报告本市红旗大酒店发生险情,两名正在为酒店疏通排水管道的民工昏死在窨井底。
听了举报我大为紧张,地委给我市全年绩效考核指标是生产生活中死亡人数不能超过10名,否则一票否决制,不但不能评先进,还要罚书记、市长每人5000元钱。5月份外地一辆客车在我市辖区发生交通事故,7死12伤,7个死亡指标已带在我们头上,不能再出事了。
让司机留下通知局里相关人员带上检测设备及防护装备随后即来,自己迅速开车赶到红旗大酒店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老远就闻道酸臭的泔水味,现场散落着两根带舀子的竹竿、污过得塑料桶和撬开的窨井盖,酒店老板魏和尚正在组织三个民工准备下去救人,未作必要地防护,见此状况,命令魏和尚立即停止派人下井,看着井下阴阴的浓雾,脑海里立刻闪现公安局长何守正将点燃的蜡烛和活鸡绑好用绳子吊下井去探测的一幕,便如法泡制。果然仅仅3分钟后拉起绳子,蜡烛已灭,活鸡奄奄一息,这时局里同事已到,仪器检测发现窨井氨气浓度超过了3500rug/m³,可当即致人死亡,要是没有及时阻止魏和尚救人,可能现在又要出几条人命了。
原来红旗大酒店随便在街上雇佣两个毫无任何经验的民工下井疏通管道,井下温度很高,第一个下去不久已沼气中毒栽倒,上面的下去施救也未上来。我现场指挥局里人员佩戴防毒面具、穿着雨衣、带上皮手套将两名已死地民工捞上来。
4、思念何守正
幸亏自己及时赶到、幸亏当初有老公安局长何守正逼我下井捞尸的经验,才防阻了更多的无辜生命白白葬送。此事发生后,我们集全局的力量拉网式给在工地的农民工办班讲安全课、天天督促消防大队及交警大队严防死守。由于大家的艰苦努力,全年死亡人数定格在9人再未上升,年终绩效考核我市综合分数列全地区第一名。书记、市长对我窨井救人事件评价如下:“行动及时,措施得力。”并被评为全市“十佳优秀公务员”,奖励2000元。
站在领奖台上心里默默地说:“何守正,我爱你!”
2012年1月8日星期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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