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圣丽高中的头号花痴女】
圣丽高中的桃花都开了。
粉白的花朵,一簇簇地挂在枝头之上。暖阳隔着缝隙穿透进来,在阳光的尽头,我看见一个奇怪的少女。她左手拿着诡异的罗盘,右手执了一本命理书,穿唐朝服饰,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她随手用罗盘画了一个圈,然后,暖阳便消失。
她的声音似能穿透灵魂一般,摄人魂魄。久久回响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一一你是长安人。
一一你是长安人。
等我回过神来,少女已经消失。刹时,乌云遮顶,大雨即将倾落。真是奇怪的一天呀。我一边抱着书,一边抱怨。
啊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下一秒,全校就响起一声比鬼还要恐怖的声音。据闻令人毛骨耸然。声音的源头当然是本大小姐我了。因为,因为我低头时,居然发现自己手上的书,原来是一本命理书。封面上的少女,赫然穿着唐朝服饰。细看之下,貌似与奇怪少女有几分相似呢。
我记得当时拿的书明明是一本校园言情小说呀。这太诡异了。简直比拍恐怖电影还要不可思议嘛。我正打算仔细研究时,就看见我的白马王子正朝我走来。
当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觉得洛亚斯是白马王子。因为他的脸,黑得似炭,而且很少笑,说他是“黑面神”倒更恰当,可是,谁让他在某个中午,吻醒了灰姑娘安小桅呢?
我当即对全校忠于我的死党们“招供”,我以后所做的一切,都要以洛亚斯为中心,此段供词,一百年不变。
嘿,在我一一安小桅的生活里,任何事都没有洛亚斯重要。任何人在洛亚斯面前,就是比空气还要没有地位的人。我眉开眼笑,连眉毛都恨不得歌唱起来,赶紧揣起手中的书,就凑到洛亚斯身边。
“早。”
“现在是下午,安小桅你白痴啊。”
天啦!一向以花痴闻名的我,居然在洛亚斯面前,连白痴也当上了。我扬了扬手中的书,准备跟他解释我之所以变白痴,都是因为这本书害的。可是,洛亚斯根本就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书,又一句更令我想当场自杀的话飘过来:“你就是回到唐朝,也是一只白痴。”
我可以发誓,谁要是能令洛亚斯收回他对我“侮蔑”的话,或者让他回到唐朝变成白痴加花痴,我安小桅愿意一生一世都听命于他。
我虽不是貌美如花,但起码也算是一个青春无敌的美少女。我虽然是花痴,但绝对不是一个白痴。我虽然喜欢王子,但我还是一个有自尊的灰姑娘。
“我能令你如愿。”
又是那一声有穿透力的声音。那个诡异少女?为什么总是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呀。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人。你回家时会看到一幅画,你会变成画里的人。你会回到长安。而洛亚斯就是一个暗恋你的花痴。”
我越听越可怕。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少女只有我看得到。
我管不了那么多,拉起洛亚斯就飞奔。路边同学见状纷纷让路。不过虽然情况这么危急,我还是竖起十分之一的耳朵听到女生们嫉恨的唠叨。
呵呵,如果经历一场恐怖的场面,能换来王子的脚步以及天鹅们的艳羡,也许这是上帝冥冥中安排的美丽情缘耶。
“安小桅,明天我话要对你说。我们在第13棵桃花树后面见。”
“晚安。”
正当我一边回房,一边沉浸在幻想的甜蜜中时,冷不防就被我房间突然多出的一幅巨画吓住了。那不是一幅普通的画。我从未曾见过。
最重要的是,它出现的时机,太诡异。
画中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柳叶眉,芙蓉腰,执着团扇,头戴玉钗,金玉满身,浑身散发出一种贵气。站在桃花泉边,牡丹开得正艳。一条金色的鱼,正待跃出池外。
我不断喝水,直到饮水机的水空了下去。我有个毛病,一旦紧张,我便要喝水。可是今天,我喝完水后,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头越来越晕,越来越晕。似千万年轮回在脑海中穿梭
【二、遇见唐朝太子泓】
“公主,您终于醒了。”一个侍婢似的女子,嗓子扯得像唱歌。眉眼神色极尽担忧。
很快,便涌来一大帮人。穿着奇型怪状的唐朝服饰。戴着宫廷帽。而且有几个男人说话娘声娘气的,听了就想吐。那应该是公公太监之类的人物吧。
还好还好,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俊美少年,他正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就像洛亚斯的手,似春风般柔软,令我的臆想症又开始飞速活动了。
我动了动浑身酸痛的身体,我是在做梦吗?怎么一觉醒来,便真的有人叫我公主?难道洛亚斯真的愿意成为我的王子?上帝呀,让我幸福得睁大眼睛吧。
“皇后驾到。”这一声之后,全体人都跪了下去。全场寂然无声。
有没有搞错?难道是拍古装片的现场吗?可是,没有灯光照过来呀。听说就算是拍片,这样的场合,演员都会笑场。怎么没有笑声?而且个个都诚惶诚恐地跪着。
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要继续这种无聊的梦了。何况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我的王子洛亚斯。我正打算坐起来时,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女声:“不要乱动,你想令母后一生自责吗?”
“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而且你说话真好玩,什么母后,我妈妈才不会长得像你这么吓人。拜托,喂,你别拉着我呀。”我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堆话,用力将她的手从我衣服上拉开。
“小桑,你不认得我们了吗?我是太子泓,你的泓哥哥。还记不记得桃花泉?你跳舞给我看,你说那是吐鲁藩最美的舞。”
我抬眸扫视白衣少年。他穿唐人服饰,满脸憔悴之色,他的手,始终执在我的手上。他眉宇间的忧伤,瞬间感染了我。似无数跳跃的音符,击在琴弦上。
一一为什么不是洛亚斯?
一一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一一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为我的醒来欢呼雀悦?
“我是安小桅。来自21世纪的上海。你就是太子泓?我知道你耶,你要小心喔,你应该会死在你母亲的剑下。”我望着太子泓幽深如海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点缀着,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贵族气质。他长得比任何一部电视剧里的泓王子都要俊美。他穿唐朝服饰真好看耶。
“放肆,要不是看在泓儿紧张你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让一个蛮夷公主留在身边?你真是歹毒,醒来就想挑间我们母子?”一旁自称“母后”的女人貌似喷火地说。
我不禁偷偷打量她。
一一雍华的中国红绸裙,领口很低,裙摆一直拖曳在地上,十指纤长,皮肤开始松驰了,眼神寒得像刀锋一般冰冷透骨。
她就是称霸天下的女主武则天?
她就是亲手杀掉自己孩子的武媚娘?
她似乎极度不喜欢我。
可是,“我”是谁?蛮夷的公主?我在历史书上从来没有见过耶。天啦,头又开始痛了,我似乎肯定自己真的回到了唐代长安。我的洛亚斯呢?洛亚斯在哪里。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与洛亚斯的明天之约呀,眼看王子就要向灰姑娘表白,为什么要把灰姑娘带回古代?
那个诡异少女呢?她在哪里?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桑,别哭,我以后会保护你。”太子泓轻轻在我耳边说,似许诺又似自言自语。不过,他认真的样子,真的是酷呆了。他捏着我衣角的手指很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我便飞走。
听到他的声音,我仿佛已经忘了回到古代的悲痛,哎,谁让花痴安小桅总是抵不住美少年的诱惑呢?就当作免费旅游长安吧。只要找到诡异少女,我就可以回上海了。况且他不仅是个美少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子。
“泓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我故意调侃他。而且我也非常想证实,我是不是真的被唐朝王子喜欢嘛,这样我回圣丽高中也好向洛亚斯炫耀:曾经有个王子喜欢我喔。我的魅力可是无穷大的。虽然唐朝王子喜欢的人是星颜桑而非安小桅。
谁知道,话刚问出口,太子泓的脸“刷”地红得似熟透的苹果。低着头不作声。手紧张而激动地捏着衣角,半晌才说:“当然。”
此情此景,我不禁暗叹,原来史书上记载的说古人含蓄之类的话,真不是瞎编的。不过,这也太含蓄一点了吧,我不过就是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就脸红成了这样,要是我问他是不是爱我,他岂不是要当场晕倒过去?
“皇后起驾回宫。”高昂的声音伴随着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那个威严的皇后作鸟兽状散去。
【三、星颜桑的身份】
屋子里就剩下太子泓与我相对。气氛瞬间尴尬起来。哎,没想到古代的人这么沉闷。最令我郁闷的是,他似乎还将这种相对无言当成一种享受。
他居然对着明月清风吟了一个时辰的诗。我一个字都插不上嘴。真恨自己当初没学好古文。现在真是活受罪。
终于,困意跚跚来迟地拯救了我。但愿梦里我能见到洛亚斯。管他的古诗,管他的太子泓呢。统统都去会周公吧。
荒凉戈壁滩,十里无花。穿着塞外服饰的少年,策马飞奔。他一次次呼喊,星颜桑,星颜桑。而女子始终没有回头。女子的眼泪,在他脸上慢慢风干。连塞北的风沙,也是潮湿的。
我被这个忧伤的梦惊醒。那个唤星颜桑的少年,到底是谁?
“小桑,又做恶梦了?你沉睡的这一年,常常眼角有泪,却总是醒不过来,到底是何伤心事?”太子泓站在清晨的暖阳下,似一株沾着露珠的花蕊,清新而阳光。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来自哪里?”我抓着太子泓的衣角,迫不急待地问。
他惊讶地望着我,“你忘了自己是谁?可你记得我呀?”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在一千多年后的历史上书知道的,呃,我是活在未来的人,换言之,我并不是唐代人,也不是你的小桑,你明不明白?”
太子泓显然不相信我失忆。不过他还是很乐意跟我讲一遍我的一切。如此,我知道了“我”到底是谁。应该说我知道了星颜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来自漠北的公主一一星颜桑。一年多前,被单于送来大唐和亲。本来是要嫁给三王子的。却在桃花泉边与太子泓相遇。她很少笑。每天坐在桃花泉边看桃花溪里的鱼。
太子泓琴棋书画,兵法,文略样样精通。是在夕阳余晖下,他看着她的背影,美得万物失色。他决定将她画下来。
画上的少女,柳叶眉,芙蓉腰,站在桃花泉边,桃花花瓣纷飞在头发上。桃花溪里的鱼,溅起层层涟漪。
他花一个月的时间画完了这幅画。然后又求皇上赐婚。他为她费尽心思。终于将要迎来柳暗花明,却偏偏生出枝蔓。
是在册封太子妃的那一天,长安城刮了很大一场风,柳絮横飞,桃花泉里的鱼,浮出水面。云游至他方。她在后花园的桃花泉里自尽。
侍婢找到她时,她气息微弱。太医都束手无策。惟有泓王子坚称她一定会醒过来。
未了,太子泓又补充一句,“是到你在桃花泉自尽时,我才知道另一个少年的存在。”
“你是星颜桑,而我,我是大唐太子李泓。”少年泓黑玉一般的眼睛望过来,坚定得令我瞬间晕眩,恨不得从此便作被他惦记于心的少女。那么浪漫的唐朝爱情呵,那么深情的泓王子。
桑公主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红墙绿瓦的大明宫。
连御医也说这是神灵在庇佑。说太子的爱心感动了上苍。其实我也有一点点被感动啦!甚至开始羡慕那个叫星颜桑的公主。
没有一个人会为我痴等一年。
没有一个人会天天在我沉睡的床边念诗赋词。
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深情。
可是,为什么桑公主要到桃花泉里自尽呢?是不想嫁给太子泓吗?还是,她爱的,从来只是另一个少年?
古代的爱恨纠葛,真是比现代泡沫剧,还要千丝万缕。
太子泓走后,我独自对着一面灯光,看凉如水的长安城夜色。没有喧闹,没有霓虹灯,没有汽车声响,四周安静极了。
所以一一
我很清楚地听到一个少女的哭声。
循着声音走过去,终于,我在墙角发现了她。蜷缩在角落里。浓黑的眉,深陷的眼窝,珍珠一般黑亮的眼睛下面,用一条黑巾蒙住了脸。头发梳成无数条小辫,腰间系一条红蓝相间的绸带。
一个奇怪而忧伤的少女。
【四、另一个洛亚斯】
“公主,我是橛澜。”她小声唤我。
呃?莫非古代人都喜欢蒙面?而且她与星颜桑是主仆吗?可是,那双眼眸为什么望得我的心也跟着一起忧伤呢。
“公主,你还记得洛亚斯吗?他来长安了。”
什么?洛亚斯?她说的是洛亚斯耶。她怎么知道洛亚斯?
“洛亚斯是吐鲁藩的王子。他与公主青梅竹马呢,一年前他想救你出大明宫,你却不肯跟他走。”
原来此洛亚斯非彼洛亚斯。哈哈,如果按照诡异少女所说,古代的洛亚斯是一个暗恋我的花痴,那么,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我的吧。
我还没来得及问橛澜关于洛亚斯的一些事情,宫里就四处灯火。御林军一批一批地巡罗。排场那是相当的壮观呀。凭我聪明的大脑一想便知,宫中肯定有重大事情发生。
拦住一个御林军问才知道,是有刺客闯入宫中,让各宫小心戒备,不要四处乱走。
我不得不回未桑殿。
古人说,一入皇宫深似海。我看不用等到诡异少女出现带我回古代,我就要因无聊而枯死在大明宫里。
泓王子已等在未桑殿。不停地踱来踱去。一众宫女惶恐地跪在两侧。
我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用不着这么声势浩荡吧。我小声嘟嚷,心里却莫名觉得温暖,似有千万树桃花在次第绽放。
难怪某个伟大的言情家说过,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只需要十分钟。对于一切以洛亚斯为首要目的花痴女安小桅而言,我只不过比别人多花了几个十分钟而已。
“宫中闯入了何人,要这么戒备?”我在对泓王子“不怀好意”胡思乱想之际,也不忘发挥我八卦的本事。
“洛亚斯。”泓王子温柔地说。
我不再作声。心里已经飞出了无数只小蜜蜂,嗡嗡嗡地炸开了锅。我真想见识一下,星颜桑的青小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与我的黑马王子洛亚斯长得一样俊美,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在心里暗咒那个将我变到唐代来的诡异少女了。
“你会不会跟他走?”泓王子见我沉默着偷笑,紧张地问。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让我的心忽然就柔软起来。
他又说,“我,不想你离开。”
他拂着团扇,故作轻松的样子终究掩饰不住内心的风起云涌。
可洛亚斯是我一直高仰的王子,我是因为他,才得一个“头号花痴女”的绰号,如今在唐代居然也有一个洛亚斯,还据说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怎么能不心潮膨湃?不过仅剩的一点理智克制了我。我又望见太子泓深黑的眼眸,他一声不响地望着我。潮水一般的湿雾蔓延在四周。
我被那样深刻的忧伤击败。
夜一点一点地凉。侍卫还在大肆搜捕。
突然,花朵的清香,扑天盖地的袭来。
我终究挡不住一株桃花的诱惑。
【五、夜明珠】
第二天清晨,宫里就传出桑公主失踪的消息。
朝中大臣将这当成一件国事来商议。他们一致认为是洛亚斯劫走了我。
可惜,他们猜错了。我是主动投到洛亚斯的网里。
其实我的目的,只是想见识一下花痴洛亚斯是什么样子。当然,我失望了。他虽然长得与圣丽高中的洛亚斯一模一样,可是,我对他却花痴不起来。
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按照以往安小桅面对帅哥时的激动,我几乎要怀疑自己身体哪个系统出故障了。
洛亚斯长得很帅没错,可是在打量帅哥的关头,我的大脑里居然浮出泓王子忧伤的眼。我望着洛亚斯想的惟一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的星颜桑在面对两个绝代美少年时,真的就弃泓王子而选洛亚斯了吗?
如果是我,我会选泓王子。温柔、细心、深情的泓王子,更接近我梦想里的骑士嘛。我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他身边牢牢地抓住他。
嘿嘿,不过呢,出于女生的虚荣心,我还是幻想着洛亚斯能对我深情告白一番。然后我再来个脑筋急转弯告诉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哇,拒绝别人的感觉一定超好耶。
没想到一向花痴的安小桅,回到古代,也没有忘记花痴的本份。
接下来的场面,跟我幻想的完全一样。应该是比我幻想的还要浪漫深情。他从茫茫戈壁讲到大唐长安,还不忘声情并茂,加上一点动情的哭声。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伪。更接近一场表演。越是完美,便越让人感觉不真实。我突然又想起太子泓沉静的眼,他就那样站在角落里望着我,什么都不说,却胜似万语千言。
未了,洛亚斯却说出一句令我想揍人的话:“小桑,所以,你一定要助我拿到夜明珠喔。”
原来,他心里最在乎的,只是夜明珠。
“喂,洛亚斯,你太俗了一点吧。哪有人在久别重逢的浪漫氛围下,说那么现实的话题。你不应该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我大声嘟嚷,拼命扯他好看的卷发。
这时,有侍卫朝我这边走过来,洛亚斯慌忙扔下我,头也不回。
我可以百分之二百的发誓,我永远不会喜欢洛亚斯这头心机修得圆满的猪。
【六、失踪事件惹出的祸】
所有人都疑惑那晚我到底去了哪里。武皇后更是犀利地望着我,仿佛我昨晚去杀人放火了一般。或者她就是想找个能令众人信服、令泓王子死心的借口,将我置于死地。
惟独泓王子依旧如沐春风般对我微笑。他看了一眼皇后,然后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桑公主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泓儿,难道你还要再被这个女人欺骗一次吗?”武皇后失了风寸,像一只老虎般咆哮起来。
“母后,我不管您怎么不喜欢她,但我心意已决,请母后不要再难为小桑,也不要再难为儿臣。”泓王子意坚气绝地与武皇后对峙。
我只好低着头装傻。为什么泓王子总是做出让我感动的举止呢?被一个王子这般呵护与疼爱,估计是整个大唐女孩梦想的事情,我却轻易得到了。
我看着武皇后气得涨红的脸,一面高兴,也一面担忧。
皇后临出门前,望了泓王子一眼,略带狠语地说:“泓儿,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违背我的意愿,从来没有。现在你翅膀硬了,就不需要我这个母后了,对不对?别忘了,我是大唐的皇后,连你的父亲都要让我三分。我最恨那些不听我话的人。”
在泓王子的百般维护下,再无人追究我失踪一夜的事,也没有任何人提起此事。
只是,宫里又开始有另外的谣传,四起萧墙。刺客洛亚斯还是没有抓到。奇怪的是,守城门的侍卫,连一只苍蝇都不曾放出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洛亚斯还在宫中。
各宫人心惶惶。
只有我知道,洛亚斯躲在何处。我每天都会偷偷拿上好的糕点去未桑殿后面,桃花泉边的一个小山洞。
洛亚斯就躲在这里。
无论我怎么劝说,他都不肯离开。他说:“得不到夜明珠,我是不会离开的。”
见我有一丝犹豫,他又说:“拿到夜明珠后,我就带你离开大明宫,我们去大漠,你是王后,而我是天下的王。”
他总是习惯用甜言蜜语来粉饰他的野心。不过,他不明白,我救他,并非因为喜欢他。我不是星颜桑,不是那个愿为他做任何事的大漠公主。
我只是不想星颜桑喜欢的少年,横尸大唐。
【七、夜明珠的秘密】
“夜明珠,王者的象征。是波斯臣服大唐时,献给皇帝最大的诚意。传闻得夜明珠者,得天下。”三天后,泓王子这样告诉我,他说,“夜明珠就藏在父王的龙榻之下,可想而知,他多么紧张。”
那天,泓王子带我看了皮影戏,《霸王别姬》。纸糊的古人,在一方手掌中也可以千娇百媚。真是太有趣了。比现代的电影还要好看。
我有点乐不思蜀,眉开眼笑。
于是众人皆散后,泓王子就带了大堆的纸人来到未桑殿,他说:“小桑,我们来演一出《霸王别姬》,可好?”
我笑,“你就不怕被皇后发现,然后又责备你没有太子风范?”
“我只是想多看见你笑的样子。”少年泓沉着的脸上,透露出孩童一般的纯真。
如若他是霸王,我一定心甘情愿做随他而死的虞姬。呵,唱一曲“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我——花痴但痴情的安小桅,什么时候已将圣丽高中的洛亚斯抛诸脑后了?甚至我忘了,曾许下对洛亚斯一百年不变的伟大诺言。
看来,双子座的人,天生就具有花心的潜质。我真想贿赂贿赂上帝,让他将我的星座给改了,从此一心只对泓王子痴情。
我可爱的泓王子耶,他比任何一个洛亚斯都要好一百倍。他待我那是相当的好呀。他常偷溜出宫,只为给我买集市时兴的玩意。胭脂钗环,纸糊的虞姬。他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拿来与我分享。
见我常在纸上画一些他不懂的英文字母,便请教他的太傅,到底是哪国文字,是何意思。我喜欢看他红着脸对着那些字母专注得发呆的样子。
我说:“iloveyou的意思呢,就是我爱你。我们那个年代的文字有趣吧?”
瞬间,他眼眸亮如星辰一般。他抓着我的手,柔声说:“小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才不说呢,要不你说给我听。”我偷笑着望他。
我知道他的脸马上又会红。哈,真是一个爱红脸的少年太子。
“小桑,那样的话,我无法说出口耶。太傅常教我们,要饱读圣贤书,要知书守礼。”泓王子貌似认真,又有点紧张地解释,生怕我会因他不说而责怪似的。
他始终都没有用英文说那几个字。虽然,在我这个半吊子老师的指导下,他起码会念一百个英文单词了。
知道我爱花,他便摘下整座御花园里的桃花,用团扇作诗,在艳红色的灯笼上写字,然后让它们顺着桃花溪一直流。他说,可以流到大漠里。
我在桃花泉边跳舞。太子泓就站在一树一树的桃花间,执着扇面,仰起头,他说:“小桑,不论在哪里,不论你变成了谁,不论隔了多少轮回,记得仰起头来,因为你会看到喜欢的人微笑地望着你。”
他温玉一般明亮的眼里,透露出王者的沉着与少年的单纯。
有人欢喜,必定有人忧。比如橛澜,比如皇后。
橛澜越来越忧伤。她的眼泪洒在桃花泉的溪水里,绵绵不绝。她始终是个谜,藏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神秘而无声凋零。
她只重复对我说一句话:“不要辜负泓王子。”
难道她看穿我心心惦记的是那颗灿如星辰、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难道她知道在桃花泉的某个角落,藏着被搜捕的刺客洛亚斯?
【八、夜明珠被盗】
十里戈壁。
白裙的少女,策马飞奔。她发誓永不会原谅吐鲁番的王子。为了得到夜明珠,他不惜赐她公主的身份,送她远去大唐和亲。因为他知道,他惟一信任的,惟一不会背叛他的人,只有星颜桑。尽管他一直在后面唤她星颜桑,可是他的心里没有她。
……
大明宫的桃花泉边。
蒙面的刺客,扯下黑巾,她再次看见他的脸。那张她爱过却发誓不再原谅的少年,她唤他,洛亚斯。他问她到底帮不帮他盗宝?
她说不行,我爱上了太子泓。
然后,少年愤慨的眼里,满是杀机。大漠人擅长使毒。他使的毒,更是五毒中的极品。他不能允许背叛。
他将她扔进桃花泉里。她连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啊……”
整晚,我被接二连三的梦惊醒。梦境真实而清楚。难道一年半前的桃花泉边,星颜桑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那么杀死星颜桑的真正凶手,是洛亚斯?
真相总是最惨不忍睹的。我问橛澜:“到底是不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橛澜点头。她说,“你在一年半前,就爱上了泓太子,所以才惨遭毒杀。”
是夜,我偷溜进皇帝的寝宫,打算趁无人时,盗走夜明珠。
可是,龙榻下早已空无一物。原来已有人捷足先登。我想一定是洛亚斯。
两个时辰后,皇帝火急如焚地召集满朝文武,夜明珠被盗。他亲自下旨: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宝物找回来。
紧接着,洛亚斯就被捕。他是从未桑殿的桃花泉边被抓走的。那个夜晚,大明宫里的桃花,开始频繁凋谢,似妖艳绽放后的颓落。
举国上下,齐齐将矛头对准了我。他们说我是吐鲁番的公主,必定是洛亚斯所安排的人。然后就不停地拷打洛亚斯,命他交出同党和夜明珠。
洛亚斯愤怒地望着我。他说:“星颜桑,你出卖了我。一年半前,你背叛我,现在,你居然告密揭发我。真是个蛇蝎女子。我就算是死,也要将你扯进来。”
我百口莫辩。
众人皆不敢求情,只有泓王子站出来,大声说:“不是她,我可以担保,母后,她全然不知情。”
大殿上的武后,尖锐地说:“凭什么相信她!我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给我严刑拷打。”
太子厉声地说:“母后,如果你要对她用刑,就先杀了儿臣吧。”
武后被逼无奈,只得放了我。
我知道,这一次事件后,我更加成为武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九、王子的血绽放成最妖艳的花】
三天后。
洛亚斯受尽折磨,仍逃不出被杀的宿命。他的尸体风干在城墙上。武后亲自下旨:要将其余党一网打尽。格杀勿论。
我明知那是一个诱饵,我也明知洛亚斯在乎权力多过我,可是,我想昔日的星颜桑一定不希望她曾经喜欢的少年,连死也那么凄凉。
于是,化作黑衣装束,打算去盗尸。
那晚,大明宫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都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影,轻捷得一如蝴蝶。
可还是落网。
因为这本就是一出等鱼上钩的网。
只是,他们要捉的鱼,是我,而非太子泓。
橛澜急切地跑来唤醒尚在昏睡的我,她说:“泓王子盗尸被抓了。据公公讲,皇后要以此来惩戒不听她话的皇子们。”
为了我,泓王子不惜铤而走险。因为他知道我会执意前往。于是,为保我周全,他在给我喝的茶里,下了迷魂药,他宁可自己犯险,也要为我去盗尸。多么傻的少年。
太子泓被囚于大牢之中。明日午时将由皇帝亲自审问。
我与橛澜去探他。本来我不想流眼泪,可是橛澜一直哭,哭得我心都碎了。比当日发现自己身在古代,再无法与洛亚斯相见还要心痛一百倍。
他说:“小桑,两年前,你刚入唐宫,站在桃花泉边跳舞,你的舞跳得并不是最好看的,可是你唇边疏离而淡漠的笑容,却震撼了我。那个时候,我便知道,我愿意为你奔赴万水千山,我不后悔。”
第二日,满朝臣子纷纷聚在大殿之上,都为太子求情。懦弱而优柔的皇上,也看向一旁的武后。
大殿静得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
武后望了一眼太子,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正待开口,太子泓却先说了。正是这句话,令武后痛下杀手。
他说:“父皇,如果我当了皇帝,我一定不会让女人主政,哪怕那个人是我母亲。”
然后,武后从大殿上走下来,似打量一个陌生人般看着太子泓倔强而无法驯服的脸。她说:“我本来想扶植一个听话的帝王,可惜你不是。休怪我心恨。”话毕,剑已出鞘。
切发生得太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血已溅满了我的白裙,绽放成一朵朵艳红的桃花。那柄剑,就那么突兀地插在太子泓的心脏上。血很快流了出来。太子泓抓着我的衣襟,用力地说:“不论在哪里,不论你变成了谁,不论隔了多少轮回,记得仰起头来,因为你会看到喜欢的人微笑地望着你。i……love……you.”
泓王子黑玉一般的眼睛,终于安静地睡在尘埃里。他用蹩脚脚的英文,说出了我一直想听但他始终不曾说的三个字。
只是,他再没有机会听我告诉他,我想盗夜明珠,不过是想助他登上王位,我知道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帝王。我以为可以不让历史重演,我以为能让他活得千年万年长。
原来,我依旧改变不了历史。
【十、诡异少女是一条鱼精】
太子泓死后,我无意中得知,一切不过是武后策划的阴谋。她一直知道洛亚斯的藏身之处。夜明珠原来也是被她所拿。她想夺得权力,她想要天下人都听命于她,哪怕是她的儿子。于是栽赃嫁祸,以除掉我来令太子泓听话,最终她失望了,为了权力,她不惜杀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现在,她依旧还是要除掉我,借口是为太子泓报仇。她下了一道懿旨:念桑公主对太子泓一片情深,特赐为太子陪葬。
一个多么完美而无懈可击的借口。
在同一个时刻,我发现了橛澜的秘密。这个秘密,并没有令我特别地开心。
在她揭开面纱的瞬间,我看清她的脸。那分明是将我带回古代的诡异少女。她脸上的哀伤更甚过我。她在为泓王子而难过。
然后,很多与橛澜有关的画面,齐齐跃进我的脑海。
一一她每天去桃花泉边洗脸。
一一她爱摘一朵桃花插在头上。
一一当我跳舞给泓王子看时,她的眼睛,一直,始终定格在泓王子脸上。
根据我以往暗恋洛亚斯的经验,我猜出她一定也喜欢泓王子。想到这里,我的心居然涌出一种酸酸的感觉。
莫非这就是嫉妒?
她说:“没错。我就是带你来古代的诡异少女。可我的初衷是希望你能拯救泓王子,我不想他一日日消瘦。结果却害了他。或者是我的矛盾害了他。要是我不告诉你,洛亚斯的存在,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我希望你带给泓王子快乐,我又害怕你与泓王子太快乐。也许爱得太多,反而是伤害。”
她的眼泪滴在地上,嗒嗒地响。她捧出那幅画,就是那幅太子泓为星颜桑所作的画。
她指了指那条跃出池外的鱼,说:“我就是这只鱼精,本可以成仙,却因眷恋凡尘,被贬于池里。我暗恋大唐的太子泓。我做那么多事,不过就是希望他幸福。”
她说:“现在什么事都不再重要。我会送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完成太子泓的心愿,保你安然无恙。”
我还来不及对橛澜说,我愿意为太子泓陪葬,我是真的甘愿与他死在一起。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似飘在了时空隧道里。
【十一、幸福快乐是童话结局】
再次回到圣丽高中,桃花依旧开得正盛,粉白饱满。可是我的心好痛,像张开了一个洞,无限蔓延。直到全身都被那种绝望又无法言喻的痛撕裂、碾碎,反反复复。
洛亚斯就站在第13棵桃花树的后面。他望着我。一向淡漠的眼,染了一点点怨气。
“小桅,我曾经想约你到第13棵桃花树后面,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说完,洛亚斯就哭了。这个一向冷漠孤高的少年,在我面前轰然间崩溃。如果是曾经的安小桅,我会高举双手,向全校宣布:王子与灰姑娘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我坚定地说:“不行。”
我总是午夜惊醒。梦见太子泓的血,一直流,一直流,直至干涸在土壤里。它们终于变成无数细胞,飞散进我的灵魂。
我站在空旷的操场,习惯地仰起头来。有个少年曾经执着扇面,儒雅地说,不论在哪里,不论隔了万世千世,记得仰起头来,因为你会看到喜欢的人微笑地望着你。
我看到了你,泓王子。
我就那样仰望蓝天,仰望白云。我的耳边又响起少女橛澜诡异的声音。这一次,我一点都不害怕。
她说:“也许你能改变泓王子的命,我无法改变历史,但可以尽力让泓王子与你一起到现代。不过,这个试验非常危险,有可能你再也回不来,甚至连轮回都不再有。你还愿意吗?”
我不作思考,便点了头。我一一安小桅就是一头倔牛,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某个人,便是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人。
谁说双子座的人花心?也许花心不过是没有找到对的人。一旦找到,就会义无反顾,勇敢地栽进去,不论刀山火海。
在另一个明媚的早上,春风歌唱,花也歌唱。
我在橛澜的法力下,再次回到唐代长安,回到红墙绿瓦的大明宫。正好是泓王子被杀之前。
宫墙内满处都是杀机。皇后正为夜明珠失窃的事,对太子泓兴师问罪。然后,她以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借口,将剑直直朝泓王子刺来。速度之快让人侧目。
我仿佛再次看到少年泓的血,溅到我的白色衫裙上,似大朵大朵妖艳的桃花。
“不一一”接着,太子泓凄厉的声音回响在大明宫的每个角落。
血还是溅了出来。像胸口绽放的暗红花朵,凄艳绝美。我的身体慢慢地在泓王子面前倒下去,如万千花朵的凋零。
没错,这一次,剑刺进的,是我的身体。我挡在了泓的前面。他是比我性命还要珍贵的人呀。我按照橛澜所说的,义无反顾地挡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怔在当场。太子泓更似一匹发怒的狼,对着大殿上的武后,声嘶力竭地说:“母后,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为了夺得权力而所做的一切。”
他正欲举剑自刎,橛澜飞奔而来。
她似一只蝴蝶般轻盈,站到泓王子面前,轻声说:“不论在哪里,不论你变成了谁,不论隔了多少轮回,记得仰起头来,因为你会看到喜欢的人微笑地望着你。这是你对桑公主说的,所以我铭记于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说完,她用尽全部法力,将我与泓推出大殿。我感觉我与泓的身体在大明宫的上空,慢慢地飘起来。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你们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我的牺牲才有价值。”尔后,橛澜便化作一堆泡沫,在空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铺满粉白花朵的路上。不远处是一条奔腾的桃花溪。四周安静极了。我抬起头张望时,便看到桃树下停着一辆白色的最新款宝马车。
车旁边倚着一个衣着笔挺的少年,穿着西装,打着领结,似一个小小的绅士。白玉般无瑕的脸,睫毛很长,黑珍珠一般灼亮的眼睛,定格在我脸上。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少年。我仿若又回到了长安,回到了桃花泉边,被太子泓温柔呵护的日子。
阳光突然间明媚无比。
我仰起头,望了一眼苍穹,然后轻轻地对着少年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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