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师傅和他的儿子

老胡师傅是军区装甲兵司令部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工，理发的。在军区装甲兵司令部食堂旁边有一个十多平米的小房子，这就是理发室了，老胡师傅就工作生活在这里。

老胡师傅手艺很好，男女发型都可以做。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我看过价格表：男士最贵的是四角钱，女士最贵的是四角五分钱。至于我们这些小箩卜头，只要五分钱就搞定。我那时头发长得特别快，每隔半个月，我就会光顾老胡师傅的理发室。

由于装甲兵司令部就这么一个理发师，所以顾客很多。但是，不管是将军还是列兵、不管是司令员的夫人还是炊事员的妻子、长胡子的大人还是奶毛还没褪尽的娃娃、在老胡师傅这里都不分大小，都是顾客，一律排队等候。而老胡师傅不管是对哪位顾客，总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我从没见过他对那位顾客发脾气、耍态度。大伙儿也都十分尊重老胡师傅，不管是谁，见了他都尊敬的叫他老胡师傅。

老胡师傅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就是爱抽两口烟。有时候一些爱抽烟的人去他那里理发的时候就给他递上一支香烟。可是我们却经常看到他把香烟夹在耳朵上，因为老胡师傅实在是难得有抽烟的时候，顾客多，人手少，没法子。什么时候你看到老胡师傅蹲在门口抽烟，那就是老胡师傅在享受那难得的休息了。

老胡师傅的上班时间可以确定，每天早上大家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老胡师傅的理发室就开门了。中午大家吃午饭的时候，老胡师傅也可以有一个短崭的休息时间，可是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以后，那可就是老胡师傅最忙碌的时刻了。所以老胡师傅什么时候下班休息谁也说不准。军队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知啥时候会突然来一个命令，一些人接到命令以后就要出发去执行任务。我见过许多军官就是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们第二天去某地执行任务。他们在家收拾好行装以后，就来到老胡师傅这里理个发，然后第二天就出发了。这种时候，老胡师傅的下班时间可就要延迟了。但是，老胡师傅总是很仔细地把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这些军官们精神愉快的第二天出发去执行任务。

不过让顾客等得太久总是老胡师傅的一块心病。毕竟一个人就只有两只手，本事再大一次也只能给一个人服务，纵然是想快也快不了，为此老胡师傅很伤脑筋。不久，我们就在理发室里见到一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长得很像老胡师傅的孩子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老胡师傅向大家介绍说这是他的孩子。我第一次见到老胡师傅的儿子的时候，老胡师傅很客气地对我说他的儿子是来帮他忙的，如果我愿意,他的儿子可以为我服务。

虽然我对小胡的手艺很有些怀疑，但是我还是答应了。这时我才发现理发室又添新家具了——一个新的竹椅放在一旁，在竹椅的靠背后面有一根竹棍，抽出竹棍，竹椅的后背就可以放下来，这样就可以给人刮脸、刮胡子了。我不知道这个竹椅是不是定做的，但是我却知道我是第一个在这个竹椅上接受小胡的服务的。

小胡的手艺当然不如他的父亲，但是对付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却绰绰有余。这样一来，老胡师傅就轻松多了，收入自然也多了。而且小胡在他父亲的教导下，手艺也越来越好。以后，连洗头、剃须、吹风这样的活儿都可以拿下来了。这样，男士的活差不多都可以单独完成。有一天，我的父亲回家羡慕的对母亲说：“今天是老胡师傅的儿子给我理的发，那孩子手艺不错。除了不能给你们女的理发以外，其余的活都可以拿下了。你看我这头理得怎样？”母亲认真地看了看父亲的头发，满意地说：“理得很好啊，这孩子还真炼出来了。”父亲还给老胡师傅算了一笔帐，最后的结论是：小胡每月可以为老胡多挣37?5元钱，相当于一个工厂里的一级工了。

小胡师傅和他的父亲一样，对工作兢兢业业、对顾客耐心热情。人们很快就信任小胡师傅并愿意接受小胡师傅的服务了。以后我每次去理发都是小胡师傅为我服务。

1968年我当兵离开了家。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老胡师傅和小胡师傅了，不过，我仍旧十分怀念这爷儿俩。他们是那么平凡、那么不起眼。可是他们却用他们的手艺和热情周到的服务　，赢得了人们对他们的尊重。这让我不禁想起毛主[xi]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说过的：“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们的人。”我常想，老胡师傅和他的儿子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

王天立

2012?1?8?

-全文完-